要是我们弄个傻瓜皇帝排行榜的话,我看司马衷绝对可以高居前几位,可惜的是他跟刘禅不是一个时代的,否则的话啊,他俩绝对可以拜把子做兄弟。司马衷字正度,是武帝的第二个儿子。武帝泰始三年,司马衷被立为皇太子,当时他才九岁。还是个小孩的司马衷,就充分地表现出傻瓜的杰出特质。不过当有人对他提出质疑的时候,武帝总是说,“他还小嘛,可能是智力发育比较晚,大家不要对他太苛刻。”后来司马衷长大了,身体发育很正常,他娶了贾充的闺女贾南风做老婆,可是呢,成年的司马衷智力却丝毫不见长进,不但不长进,反而似乎还不如小时候呢。我想啊,这大约是因为他那位夫人长得太黑太丑,脾气又太恐怖,把司马衷给吓的。其实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就这主儿,他连自理都成问题,更别说去处理政事了。这种舆论影响太大,后来就连他老子司马炎也产生了疑虑。有一回,他把傻衷喊了来,给他出了一道申论题目,让他拿回去写篇文章。就傻衷那智商的,他哪看得懂这个啊。这囡仔回去,把头都快挠破了,也写不出个一字半句的来。贾南风担心他这个傻瓜老公被皇帝给撤喽,于是找来一些文官,让他们帮着作答。这群人为了讨好主子,引经据典,把篇文章写得之乎者也,高深莫测的样子。贾南风其实也没啥文化,她拿过来读了一遍,发现基本读不懂,心说这文章一定很牛啦,于是她很满意,打算就这样让傻衷交上去了。这时候,傻衷手下有个叫张泓的,也把文章拿过来看了一眼,很不以为然。他对贾南风说道:“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平时最不爱干的事呢,就是读书啦,这件事,陛下也是早就知道了。你看,把文章整成这样交上去,傻瓜也肯定知道那不是太子写的啊,你当你公公跟你老公一个智商啊?我看呢,咱们倒不如避重就轻,在文章中多写点解决问题的实际办法,少引它两句古文。”贾南风觉得他这话说得超有道理,于是让张泓另外写了一篇,然后让傻衷依样抄了一遍。武帝把这篇文章好好读过,非常高兴,认为自己这儿子做人态度踏实,做事务实,不浮夸,是块治国的材料,就这样,傻衷的太子地位才算安定下来。
武帝临死的时候,左怕杨家擅权,右怕贾家专治,因此作了许多安排,让他那几个做侯王的儿子分别占据一些重要的城市和关隘,这样一旦有人要革他那傻瓜儿子的命呢,就让傻衷的这几个兄弟杀进京里来勤王。然而这样的安排啊,可真是惟恐天下不乱,这样一来,对那皇帝位子虎视眈眈的,又添了好几位狠角色。不过有一点呢,武帝好歹算得很准,那就是他死后,朝中一定会乱。傻衷继位才第一年,他那位很丑却也很不温柔的老婆贾南风就开始折腾啦。她先是借汝南王司马亮之手杀掉了太傅杨骏,后来又指使楚王司马玮将汝南王司马亮干掉,再后来呢,又找个借口说司马玮擅杀大臣,把他也给做掉了。就这样,贾南风巧施联环,把武帝临终前任命的几位辅政大臣和两位王爷都干掉了。可是随后不久,贾南风却又被那个打着勤王救主,匡扶晋室旗号的赵王司马伦给废为庶人,并最终被杀。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头绪已经乱得不行了。
赵王司马伦入京之后不久,就在他的头号狗腿孙秀的怂恿下篡位自己做了皇帝。他把傻衷供起来,给他封了个太上皇的称号。按说傻衷的尴尬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可以被幽禁起来,度其终岁。可是随后呢,齐王司马?,河间王司马?,成都王司马颖等人高举着“讨伐逆贼,打倒野心家司马伦”的旗号,率领着几十万人浩浩荡荡杀进京来,把新成立的司马伦政权又给推翻了。这一回呢,傻衷这龙袍龙椅算是又给抢了回来啦。可是呢,这几位王爷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打到京城来,哪能是专门为了解救他这个傻瓜皇帝哩?他们纷纷以头号功臣自居,并且很快就撕破脸皮,互相攻打起来。再后来,长沙王司马?也加入进来,争抢中央控制权,整个晋王室乱成一锅粥,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八王之乱”。与此同时,趁着西晋国内大乱,匈奴人刘渊割据东北,流人李特盘踞西蜀,其他借机叛乱,宣告独立的小政权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那些王爷们一边忙着内斗,一边忙着派兵去镇压、剿灭那些叛乱,形势乱到极点,刚刚得以统一的中华大地重新进入分裂和战乱的状态,百姓不堪其苦。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那位可怜的傻衷,就像个扯线木偶,随人任意摆布;又像只舞狮时的绣球,一会儿被这头狮子叼住,一会儿又被那头抢走,可是无论被哪一方得到,都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可言。傻衷无非就是这些王爷们战争成果的象征和发号施令的工具而已,如果连这点用处都没有的话,他啊,估计早就被人做掉了。比他还惨的,是他的第二任老婆羊皇后。这位羊皇后,是当初赵王司马伦把贾南风杀掉后,替傻衷选的。可是从被立为傻衷的皇后那天起,羊氏那凄惨的人生就拉开了序幕。司马伦倒台后,勤王入京的王爷们为了表示对司马伦倒行逆施的否定,毅然决然地把这位刚立不久的羊皇后给废掉了。可是随后不久呢,这几位王爷又发起内斗,他们轮番登台,又轮番被赶下台。每一方短暂地得势后,都想用一件比较重大的事件来表示自己的得势。傻衷当时毕竟还是公认的晋朝皇帝,不好随便废立,他们只好还是拿那位羊氏作文章。于是呢,她就那样,被立了又废,废了又立,前前后后无数次,有时,甚至某位王爷还没被赶下台呢,她就被立了又废,也是有的。一个女人,?到这个程度,若是没有超强的心理素质和极厚的脸皮,是断不能活得下来的,因此我对这位羊氏的佩服,绝对是五体投地的级别。
在这数位王爷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混战局面中,傻衷作为政治资本,被他们抢来抢去。一方失势,被赶出京城时,往往要带上他一同逃难,因此傻衷不但要承受身不由己的精神痛苦,同时也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他最惨的一次,是随成都王司马颖出逃时。当时呢,他们身边的卫士和臣僚基本都走散了,傻衷当时和司马颖共乘一辆车子,孤苦无依。他们仓促上路,身上连点儿钱都没来得及带,有个做侍中黄门郎还算大方,把他藏在被囊中的三千私钱捐出来应急,这才有钱买饭给傻衷他们吃。战乱时期,粮食价格成倍地增长,这点儿钱啊,没过多久就花完了。傻衷饿得肚子唱歌,可是无奈之下,他也得忍着。随行的有个宫人比较有路子,他去讨来了一升粗米,几瓣腌蒜,这么烂的食物,傻衷接过来就吃,吃到激烈处,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后来他们走到获嘉(今河南省新乡市西部)这个地方,傻衷的手下人卖掉了衣物,去换来一些粗米饭。没有碗,他们就用瓦盆盛了,傻衷真是饿急了,这种平时他碰都不会碰一下的食物,那天他居然连吃两盆。当地有位好心的老人家,知道皇帝落难至此,给他进献了一只蒸鸡。傻衷感觉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连鸡屁股都没放过。后来他们走到温邑,傻衷想要拜谒先帝的陵寝,却发现先前跑路的时候把鞋子给弄丢了,只好穿了他随从的鞋。他跪在祖宗坟前,想到自从继承了他们给自己留下的这份祖业以后所遭的那些罪,所受的那些苦,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实际行动向周围的人说明了一个道理:傻瓜也会哭,而且哭得比常人更动情。左右的下人看到他哭得那么悲,也受到感染,无不泫然流涕。
我们常说傻人有傻福,可是这话放到傻衷身上就不适用了。如果说他最后能够当上皇帝,这也能算是一种福气的话,我想他宁愿选择不当。在饱经忧患与折磨之后,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横死的命运。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欣喜地迎来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吃饭。当时侍者给他拿来了几个玉米饼子,傻衷吃得很开心,从没觉得玉米饼子有这么好吃,可是他吃着吃着,就开始口鼻流血。他哪里知道,送饼的人某个大人物的指示,向饼里投了巨毒。可怜的傻衷就这么挂了。死时年仅四十四岁。投毒的人是谁呢,猜测很多,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八王中最后一个出场的那位东海王司马越。
傻衷的死,是短命的西晋王朝在覆没前夕的必然结果。这个可怜的傻瓜皇帝,在司马氏王族内部矛盾渐呈尖锐时,被推上了峰口浪尖。《晋书•惠帝纪》里面说,自从他继位以来,“政出群下,纲纪大坏,货赂公行,势位之家,以贵陵物,忠贤路绝,谗邪得志,更相荐举,天下谓之互市焉。”政治的腐败和社会风气的浇薄,使得西晋王朝迅速失去它籍以维持下去的资本,同时使各种矛盾更加的激化,发展到后来,终于爆发了“八王之乱”。西晋王朝像一栋木石松垮的大厦,迅速崩塌。对这种局面,他既无力掌控,也无力改变,只能被那巨浪一次次地抛向空中,又一次次跌落下来。司马衷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只是他实在傻得太有特点,后世人因此而往往淡漠了对他的同情,只肯把他那些傻得冒烟的趣事记在心头纸间,津津乐道。阿衷办过的傻事,最有特点的,是这样两件。
有一回,傻衷在一班侍从的陪同下在华林园里逛悠,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有群蛤蟆在叫,他于是向左右问了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你们说,这个蛤蟆叫,它是为公叫呢,还是为私叫呢?”他问完了,就拿很纯洁的眼神看着左右的随从。这些人听了,直接快疯了,他们心说,“tmd,蛤蟆爱叫,这是天性,它想叫就叫咯,你tm管人家是为公叫还是为私叫干嘛?”心里骂归骂,他们总不能这么回答主子啊。其中有个人灵机一动,想了个仿佛是很深奥很有道理的答案,他对司马衷说道:“这个蛤蟆呢,它在官家的地上叫呢,那就是为公;在私人的地上叫呢,那就是为私咯。”傻衷听了,大赞他语妙天下,于是高高兴兴地下水去逮蛤蟆了。
又有一回,赶上天下闹饥荒,百姓被饿死的不计其数。有手下人向傻衷汇报这一情况,向他请示是不是该搞个赈灾义演啥的。这回傻衷又整出一段很经典的,他很吃惊地问周围的人道:“饿死人了?真奇怪,他们为啥不吃粮食呢?”手下人听了这话,心说,“md,都跟你说了闹饥荒,不知道什么是饥荒啊,你个傻X。”可是他毕竟是个主子啊,所以他们还是得耐心地向他解释说,“年成不好,庄稼不够吃,所以才会饿死。”傻衷听了,更加吃惊地问道:“没有庄稼,那就吃肉呗,那也不至于饿死呀,哎,这些人真是死心眼。”这回手下人听了,直接无语……
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像司马衷这样的人,已经傻得有些天真,甚至有些可爱了。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呢,傻点倒是也没有什么,可是他的特殊地位,由不得他始终如一率性地傻下去。怀揣着“为公为私”这一类的可爱问题,他沉眠在历史的长廊中,只是时常做梦,那是两个交错出现的恶梦,一个是梦到自己坐上龙椅;另外一个,里头出现的是一张丑陋狰狞的面孔,那人,他觑得真切,那正是他那位丑到极点的老婆,贾南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