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子他奶奶一走,陈老虎就学着给陈老三叫起魂了,嘴里怪腔怪调地重复王震子他奶奶起先嘟囔的话。雀雀神啊你行行好啊,保佑俺孙子那雀雀平安无事啊,长大了多子多福啊,叫俺老王家香火不断芝麻开花节节高啊!陈老虎的话语和动作引得在一边玩耍的两个小孩也来看热闹。陈老三忽然想起那晚跟陈老大找陈老虎意外偷听到何老头拜雀雀神的事,也学了王震子他奶奶的动作,嘟囔起何老头的话了。陈老虎听愣了,问陈老三跟谁学的,陈老三就把那晚的事说了。陈老虎一拍脑瓜,说操,挺长时间没见何老头,走,咱找他去。王震子问陈老虎他也去行不行,陈老虎说咋不行,只要你不怕恁奶奶给你叫上的魂再掉了。对啊,只要你不怕再掉了魂就行。陈老三笑着附和道。
何老头死了。如果陈老虎、陈老三和王震子不来,不知村里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何老头的天井里盖满了荒草,一群老鼠吱吱呦呦地打架,弄得荒草起伏抖颤不已。何老头咋这么懒,老鼠群架也不出来给拉拉。陈老虎小声说完,伸开双臂把陈老三和王震子挡在后面,捡一块石头,瞄了瞄,手里石头还没有出手,王震子匆忙捡一块石头抢先扔过去。石头落地的同时,老鼠们一哄而散。操,你要不抢先,人家陈老虎非打煞一只老鼠不可!陈老三气急败坏地冲王震子伸了伸腿,把王震子吓得倒退好几步。陈老虎也生气地对王震子瞪眼,忽然看见一只钻进墙窟窿的老鼠,尾巴卷成圈停在外面,赶紧把手里的石头扔过去。石头蹦了蹦,当地敲在墙根的一只铁桶上,三个人吓得倒退到栅栏外听何老头的动静。
何老头屋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倾泻到屋顶的阳光还没有流到屋檐就断流了,叫人疑问那些粘稠、鲜活、闪闪发亮的东西究竟淌到了哪里。何老头不在家。陈老三话一出口立刻遭到陈老虎的反驳,要是没在家他门上咋不上锁,你看看,锁在一边挂着来。真是来。陈老三纳闷道。王震子往前走了走,说,保证是何老头在屋里睡觉来,走啊,咱去看何老头的大光腚,看看他的雀雀是个啥样。陈老虎和陈老三被鼓舞起来,一起附和说,走,咱去看何老头的大光腚。三个人腆着笑脸进了院子。天井里的荒草软绵绵的,软绵绵地化解了三个人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王震子伸手推了推门,推不动,门从里面插上了。我喊喊何老头吧?陈老三征求两个人的意见。可不行,一喊他,何老头非得穿上衣裳才来给咱开门,那样,就捞不着看他的雀雀了。也是,那咋治?陈老三看看王震子,又看陈老虎。陈老虎说,我倒有个办法,可惜没有刀子。要刀子做啥?我在小画书上看见过,用刀子别进门缝能把门拨开。王震子脸上露出喜色,抬手从腰里摘下一件黑糊糊的东西递给陈老虎。陈老虎接过来,纳闷地看着,黑东西是用黑胶布缠的。陈老三凑过来看了看,脸上也浮起纳闷的神色。王震子夺过黑东西,两手捏住两头往外一用力,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裸露出来,刀子的把和鞘是用黑胶布缠成的。陈老虎和陈老三面带惊喜,痴迷地欣赏着明晃晃的刀片,从刃到棱,又从棱到刃,几乎都是用了发狠的口气先后说,操他娘,我也得弄这么一把刀子!
陈老虎把刀尖插进门缝拨弄了几下,回头胸有成竹地说,有门!转过脸专心致志地拨弄起来。陈老三伸手扳住王震子的肩膀问,王震子,你这刀子是咋弄的?俺叔给我弄的。恁叔?嗯,俺叔在济南的厂子里给人家劈铁,厂子后面是火车道,弄截钢筋砸直了放在火车道上,火车压过去钢筋就扁了,拿回来仔细打磨打磨就成刀子了。陈老三听得非常仔细,带着满脸眼热的神色恳求王震子说,王震子,叫恁叔给我弄一把刀子行不行,要是恁叔给我弄了,以后我买了好吃的保证分给你吃。王震子从鼻孔里抠出一小团鼻屎拈了拈扔到地上,说行是行,就是俺叔一年来不得一两回家,你可不能急得慌。我不急,只要你记着这事,别忘了就行。一股裹带了馊臭的浓烈的草药味钻进鼻孔,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何老头的屋门开了。更浓更臭的草药味从何老头黑洞洞的屋里跑过来。操,咋弄的,咋这么难闻!陈老虎两手捂脸趔趄着身子往后退。陈老三和王震子也捂了脸倒退几步,三个人变换着各种难看的表情朝何老头的屋里张望。
屋洞里的一切渐渐明晰起来。昏黑的背景里现出几样家具的轮廓。靠墙的破桌子上摆满了坛坛罐罐,一只倒扣的白碗像一只陷进桌面的白色圆球露在外面的部分。桌底下蜷着的矮桌上堆满了各样草药,皱巴巴的根,卷屈的叶,被截成小段的枝枝棒棒。
王震子踮着碎步靠到陈老虎跟前,拿手指点划着说,陈老虎,咱真猜对了,你看何老头正躺在床上睡觉来。陈老虎顺着王震子手指点划的方向看了一会,终于看出何老头从床沿上耷拉下来的一只手,说还真是来,屋里这么难闻,何老头也睡得着。凑过来的陈老三也看出来了,兴奋地说,走,咱去看看何老头的雀雀是个啥样子。说完抬腿要去。王震子猛伸手抓住陈老三的衣角往后一拽,脖领上的一粒纽扣卡在陈老三的脖子上,把陈老三卡疼了,陈老三气急败坏地骂王震子,操恁娘王震子,你拽我的衣裳做啥?王震子也不生气,探过头小声解释说,咱这样过去,何老头一听见动静非从床上坐起来不可,那咱就看不成他的雀雀了。那咋办?陈老虎探过头问。王震子朝何老头那边瞥一眼,说这个也好办,咱仨分分工,叫何老头动弹不了,他那老雀雀由着咱看了。咋分工?对,咋分工?陈老虎和陈老三在王震子面前蓦地矮了一截,期待王震子说出看何老头雀雀的好办法了。王震子又朝何老头那边瞥了一眼,说这个好办,咱仨悄悄进屋,齐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咱仨一堆上,一人摁何老头的两根胳膊,一人掀他身上的东西,大人都穿著大裤衩子,得一人给他脱大裤衩子,这样的话,他那老雀雀就由着咱看了。陈老三反驳说,操,喊啥一二三,就怕喊了一二还没喊三何老头就坐起来了。王震子不以为然,说谁叫你大声喊来,喊一和二的时候小着点声,只咱仨听见就行,喊三的时候,多么大声也没有事,他来不及坐起来了,做这事就怕咱仨行动不一致,有快的有慢的,惊动了何老头,咱就看不成了。陈老三和陈老虎琢磨了一会,陈老虎问,王震子,咋分工?还用说啊,咱仨你的劲最大,你得摁何老头的胳膊,只要你摁住了,俺俩就好办了。陈老三问,王震子,我哪?你给何老头脱大裤衩子。操,你咋不给他脱,看你精的,把掀他身上东西的轻快活路分给你自家了。王震子皱起脸,说谁精了,咱仨就我力气小,我要是挑了重要的活路,你俩保证放心不下,以前咱在成堆,不也是你俩做大的我做小的?陈老三没了话。陈老虎劝陈老三,脱裤衩就脱裤衩,你要不愿意就咱俩换换。陈老三担心摁不住何老头的胳膊,坏了事落埋怨,又不情愿给何老头脱裤衩,找理由说,操,要是何老头用腿蹬我咋办?陈老虎笑了,说蹬就蹬,一个破老头还有多大劲,蹬不疼,那回我踹你两脚你都没哭,还怕何老头?王震子说,陈老三放心,何老头要是蹬你你就吓唬他,说何老头你要是再蹬我就把你的裤衩子给你撕烂了,大人都拿衣裳珍贵得了不得,你一吓唬,何老头保证不敢蹬你了。对,何老头要是蹬你你就给他撕裤衩。陈老虎拿拳头在陈老三面前晃了晃,陈老三没了退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