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又被传到了办公室。进门便瞧见辅导员像一块大饼摊在沙发椅上,肥厚的手指不断敲打着椅垫,显示出不耐烦。
我老实站着,脸上不得不挂着一幅可怜模样。他叽哩哇哩地说着,边说边喝水。我听了几句,大约是呵斥我不配合宿管部的查寝工作。投射在桌上的阳光渐渐地黯淡了,太阳该西沉了吧。我把头抬起来一点,斜睨着他的婊子神情。他的小嘴唇像将死的鲫鱼一样拼命地张动,厚厚的下巴让我想起了年夜吃过的肉团,是掺水过多有些稀黏的那种。他的额角沁出汗粒了,多辛苦啊。我忽然感叹老师是个可悲的职业,仅管掌管那么多学生,但囿于文明的化身,他们的执行权是脆弱的。他们一面是威仪,一面是无可奈何。哪像黑社会老大,叫你跪就得跪,叫你蹲马步就得蹲马步。
从办公室出来,我如释重负。适缝楼梯过道有几个女生在打扫,我立马整了整发型,翩翩地下去了。校园里一片悠闲,光着膀子抱着篮球的男生的汗味和刚洗完澡的美女身上散发的沐浴露清香交织成一片独特的嗅觉盛宴。一个烫过头发自以为风骚的丑女卖弄地向周围同学眨眨眼,挽着男友的手往校外走去,发嗲的笑声让我浑身起了两三斤鸡皮疙瘩。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可能是去往酒吧,或者色彩暧昧的情人包厢,总之绝不会是新华书店。校门口不远处已经停了几辆华丽小车,应该是接象牙公主的吧。学校附近的廉价小时房是一道奇特的风景,仿佛已经和大学融为了一个体系,就像是学院的实验室、实习室一般。好像学生都是医科生育专业的,去那里不过是模拟实践。这种招待所在哪所大学都多得吓人,而且还人满为患。我曾经恶意地坐在一家招待所楼下的长椅上抽烟,眼神很忧郁,动作却潇洒,不时仰起喉咙吐出心肺深处的烟云,喉结还有韵律地抖动下。那些飘烟就如我的名片一样撒向路过的少女,估计有心猿意马的女生背过头闭上眼拼命地吮吸我的二手烟吧,嘿嘿。见招待所有完事的情侣下来,我便故意伸个懒腰,让匀称的腰间肌肉暴露出来,兴奋过后满剩疲惫的女生见了,再啾瞅身旁男友的猩猩面孔,心头定然凭添几许倦厌。
我不知道我的自恋是不是已经成为一种疾病,我总感到有美女在观望我,不管在教室、公园、还是马路上。有一次在学校斜对面的冰饮店,我只点了一杯咖啡,正深沉缓慢地啜饮着,第六感觉告诉我身后有个美女正在注视我,而且是正宗的美女。于是我极尽全力地装逼,抚抚头发,把玩调羹,搅拌咖啡,能用得上的道具全派上阵了。当我假意起身上洗手间时,才发现这位美女在阅读杂志,只不过她的头抬得比较高罢了。尽管我是悻悻离开,但这个美女读书的清纯气质和颇有弧度的睫毛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我和苏健又在食堂碰到过她一次,当时她一手托着饭盒,一手拎着热水壶。我忽然冒出了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念头――假装无意撞她一下,最好把她的饭盒撞翻,然后重新给她打一份,这样她就会对我留有深刻印象了,小说里常有这样的剧情。苏健也老实承认,这个美女的面貌可以和杨贵妃平分秋色,但不太了解,不敢妄下断论。
本来执意要就读大学,主要是冲着女大学生而来。但没想到上路便杀出个程咬金,搅得我好不安心。一想起陈丹洛那傻不啦叽的样子,我就畏恨交加。
晚上时分,苏健边哈哈大笑边气喘吁吁地冲进我的寝室。“少……少爷,哈……哈哈……”
我一脸嫌弃盯着他,因为我正在剪脚趾甲,差点没扯下一块肉。“怎么啦?中举啦?”
“哈哈,真过瘾!刚才陈丹洛那小子准备洗漱睡觉,牙刷在他口里捣鼓了半天,才莫明其妙地说‘这牙膏的味怎么不对劲,有股骚味,奇怪……’哈哈哈,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
就为这点小喜事,我和苏健居然同时提出去外面喝点酒。出宿舍院的时候,却被宿管部的干部拦住了,原因是要锁门了。其实宿舍大院的铁门完全形同虚设,对于男生而言,一道两米高的围墙不算什么,更何况墙面上有前辈凿好的踏脚点,就像攀爬一座两米高的小假山一样容易。但我一想起辅导员那张河马脸,便扫去了强行“越狱”的念头。还是苏健聪明,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宿管干部明知他演得很假,又拿冠冕堂皇的理由没半点办法,只得眼睁睁看我们出去。很多年以后我会知道我们这一行为在社会上尤其普遍,并有一个特殊的定义:擦边球。
看来“越狱”的人还不少,夜宵摊上人头攒动。学校一方面三令五申要及时就寝,并在宿舍里严抓狠抓,一方面又对校门口遍及的夜宵摊和众多的消费者熟视无睹,真是奇怪。
苏健要了四瓶啤酒,点了两手牛筋和一条鱿鱼,我外加了一份铁板韭菜。才喝了几杯,苏健便发现陈丹洛的下铺也在吃烧烤,而且就在我身后的第二桌。这一望,他也瞧见我们了。陪他喝酒的是三个外系女生,可能是老乡什么的。估计三杯酒下肚,这小子有点飘飘然了,居然用普通话指名道姓说我们在寝室地位如何如何低贱。并把陈丹洛殴打我们的事迹极力渲染,好像他当时也是伟大的打手一般。
苏健将一次性塑料杯捏成一个漏斗,未喝尽的啤酒全溢了出来。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冷静,等王标他们过来再说。”
我们埋下头狠狠吃着,静静听着他的高调阔论。这个人叫许靖,是我们要收拾的第二个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