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莎拍拍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些叶子上迅速张开一只只眼睛,密密麻麻拼出一副大的屏幕。
映入眼前的是迅速掠过的一望无际的植物海洋,依照习性被划分出不同的区域,与之相应的是不同的生长环境――平原、沼泽、洼地、沙漠……
如此奇妙的景象,也只有游戏里才可以看到了吧?
眼角余光瞥到在场药师们傻兮兮的模样,无数珍惜药材如同大白菜一样遍地都是的景象确实很刺激人,我甚至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这位‘闯入者’竟然这么懂植物学。我还以为图书馆那些发霉的书籍只有我这种无聊人士才会去阅读呢……”站在身旁的黑煞突然开口。
“哦?”我转过头,在他唇角找到一丝诡谲的笑意。
“勇者成功地避开了守护着财宝的恶龙……啊,不对,是避开了守护着财宝的‘魔鬼’才对。”
他说着,一只手架在我的肩上,懒洋洋地指挥着我去看屏幕上的画面。
“食人草、迷幻花、血蛭藤……随便看下来就这么有趣。啧啧,果然事物的美丽永远和危险性成正比呢!”
我分辨了许久,才终于在那些鲜艳美丽的植株里找出如同变色龙般伪装着的狩猎者,不禁心猛然一沉。
比起那些植物本身的危险性,更让我在意的是它们隐藏之巧妙……不注意去看的话,我是没法避开这些陷阱的吧?搞不好,我才进入就会中招!
这么说来,闯进去的人还真不是简单角色呢……不管怎么说,那家伙似乎平安活到了让大惊失色的地步。
就在这时,周围发出一阵抽气声。
画面上终于出现了入侵的痕迹。
一颗不知名的巨大植物在地上疯狂地挣扎,从主枝干上伸展出无数如同触手一般的藤蔓,藤蔓上的叶片如同刀锋一般,所及之处留下一道道划痕……而植物的根部,插着一把小刀,似乎是正中要害,不断从伤口处流出浓稠的绿汁。
地上散落着不少断掉的藤蔓以及衣服的破片,更为触目惊心的,是不远处的一大滩血迹……
“似乎是经过嫁接的新品种啊,这女人也没那么头脑简单嘛。”
黑煞以只有我听得到的低声说道。
我没有理睬他,视线紧紧追随着不断变换的画面。虽然入侵者已经不在这里,但肯定也走不了太远。果然,没一会儿画面上首次出现了人影。
场内的时间仿佛瞬间停止。
“森、森然……?”有人忍不住惊讶出声。
我微微抬起下巴,静静注视着那个身影。
瘦弱的药师靠在一块大石头边,正用牙咬着止血绷带为自己包扎左手臂,血染红了白色的绷带,刺目的鲜红。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被划破的衣服口处,鲜红的肉翻了出来。没办法料理所有的伤处,负重量有限,他带不了那么药,只能将比较严重的地方处理掉。
虽然游戏能够调整疼痛度,但那并不是在所有时候都起作用,而且下调幅度也很有限。
尤其是在这么多伤口的情况下,每处自动上加1%的疼痛度,叠加起来的痛楚绝对不轻。
实际上,药师也确实脸色难看的可以,黑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水色,虽然不知道那是由于疼痛,还是由于……选了条无法后退的道路。
擅闯米莎的药园,这绝不是可以道道歉就算了的事。
“无论出自什么原因,这种举动都蠢的不能再蠢了……”黑煞在一旁感叹。
“对啊,真是……”可怜。
我看着屏幕上的森然,暗自冷笑。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因为凑不出材料而想用偷的?或者是觉得反正没希望了,干脆离开前大捞一笔?
四周也传来小声的议论。
作为呼声最高的候选者之一的森然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确实很让人匪夷所思,不知不觉间,众人的目光投向了焰那边。
如同被惊雷击中一般,与森然交好的几名药师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画面上的森然。其他人也诡异地沉默着,无法对此立刻做出反应。
就连暗夜炔那只狐狸也诡异地没有发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下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打破沉默的是米莎,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但看得出她有些恼火。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大喊:“等下,顿米尔大人!”
是药罐子。
穿过人群飞快地跑到最前面,他在米莎面前站定:“这件事一定有什么原因,森然他不可能突然做出这种事!请您一定要听听他的理由!”
“我正打算听――听他有什么借口。”冷冷扫了药罐子一眼,米莎挥手,银幕旁长出条分支,开出一朵金色的大花。
“森然对吧?给你一分钟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擅自闯入我的药园,如果没有好的理由……就请自我了断吧!”
似乎声音就那样传了过去,刚包扎好伤口正好喝补血药品的药师吓了一大跳,在了悟那是警告之后,猛地爬了起来。
飞奔。
没有任何辩解的意图,森然咬着下唇,迈开大步疯跑起来。然而剧烈的运动牵扯到伤口,四肢根本无法如愿地伸展,药师没跑多远就跌倒在地。
脸颊擦到地上的碎石,一道血口。
他爬起来,继续跑,然后再次跌倒,再跑。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停下,那是种豁出一切的逃跑方式。
药罐子忍不住跨步上前,对着金色的花朵大喊:“森然,你疯了!你快回来啊!你不是还要做顿米尔大人的徒弟,然后救极寒老大的么!你这是在干嘛!”
听到极寒的名字,药师的身形猛然一震,然而他并没有停下,而是更加疯狂地奔跑起来。
危险的环境自然不能让他这么好好安跑下去,很快就有东西跳出来阻拦他。
明明是脆弱的药师,此时却不可思议地展现出了不逊于战士的敏捷,虽然那姿势并不好看。
跳也好、爬也好、摔倒也好、翻滚也好……药师险险地避开了各路危险植株的袭击。
眼前出现一片淡黄色的小花。
药师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那是……百黄花?
“真是不知好歹。”
然而,幸运不可能永远伴随着他。
随着米莎话声的落下,地上猛然窜出一圈巨大的树木,将药师围在其间。正要试图攀爬,却突然从树木的树干上,冒出无数尖尖的锋刃。
无法踩踏,因为锋刃竖立着,根本没法落脚。
更别提攀爬。
森然呆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自尽。”米莎淡淡道。
“森然,回来吧,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药罐子急急道。
“不可能,没有办法的……”
如此低喃着,森然猛地抬起头。
药罐子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
森然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破烂的外套脱下,撕成几条后绑在手上。剩余的止血绷带也被拿出来凑数,然而并不够将手掌整个包起来。
“你……该不会是想……”药罐子难以置信。
然而,他显然是打算那么做。
我环抱着双臂,一语不发看着那个家伙。
百黄花……每年都会开出不一样颜色的花朵,百年后才会开出黄色,那也正代表着药性的成熟。它用途非常广泛,然而数量极少,游戏内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实物。
而它广泛的用途中,最为出名的一项……是用来解毒。
森然开始攀爬。
被厚厚的布料包裹住的手握上刀尖,却并非那么容易稳住,咬牙用力,脚踩出第一部。
“森然!你有病是不!这只是个游戏!极寒老大又不是真中毒没法救了,你有必要这样?!”药罐子突然醒悟过来。
在一旁焦急了许久的其他焰的药师,也忍不住凑上前,一同劝说。
对……这只是个游戏。
这家伙头壳坏掉了想当英雄,还是以为这样会让人感动?
愚蠢之极,愚昧至极。别说根本不可能做到……就算真的拿到百黄花,又如何?这个过程太搞笑太蠢,也太自以为是。
更何况,明明都放弃极寒了吧,昨夜就……
连那种侮辱都可以忍受,也想要保住成为米莎徒弟的通行证;然而在被告知会被推入恶魔之胃时,又爱惜性命地交出它……但既然爱惜性命,那现在又是在干嘛?玩命?
密集的尖刃,根本没法好好站直身体,弓起的姿态却又会给保持平衡带来巨大的困难。为了取得那个微妙的平衡点,药师的身上又多出无数道的伤口。
他所踏过的地方,留着刺目的血迹。
然后脚滑了一下,好不容易爬了快三米的高度,却就这样跌了下去。不仅如此,锋刃将他手上的布划破,顿时散开几层。
看,根本行不通,还是早早放弃的好,别那么蠢了。
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再次开始攀爬。
鞋底终于被割破,药师发出难忍的低鸣,缝隙里溢出血迹。而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染满鲜血了。
再这样下去手和脚都会废掉吧?
可那家伙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真是蠢的我都懒得理会了。
叹口气,我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下,翘起腿欣赏这出搞笑剧。
药罐子他们还在劝阻,然而其他人却一言不发地沉默。米莎退到了一旁,望着森然,目光闪烁。
只有大约十米高而已,看起来很容易,实际上却很难。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森然竟然真的爬上去了。
有趣的是,他自己好像也没想到自己真能做到。
趴在顶端,望着地面上的花朵,他呆傻了片刻。
然后努力用力前倾,想借着重力翻倒在地上。
他的手向花的方向不断摸索着,然而就在指尖即将碰触花朵的瞬间,整个人化为了一道白光。
下一秒,森然出现在大厅中,米莎的面前。
花了足足一分钟认清周围的情况,他伸出手挡在眼前,指尖抵着额头,笑道:“真是的……忘记了受伤太重,会判强制死亡。”
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他有足足五分钟没说话。
就在药罐子他们想要拍肩安慰他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对不起,别碰我……”
“……”
“真糟糕呀……明明答应极寒大哥要帮他解毒的,这次要食言了。”
“森然……”
“对不起,这个游戏我有点……不想玩了……”
“森然,我们还可以……”
然而话语却被另外一个声音强硬打断。
“我说你们,要上演喜剧也好、悲情剧也好、友情剧也好……拜托可不可以换个地方?不是所有人都有大把的时间陪你们浪费的哦!”黑煞丝毫不在乎他们喷火的目光,刻薄地说道,“因为你们,我们已经快浪费一个早上了。我说顿米尔大人,现在能不能宣布结果了?至于剩下的事情,私下讨论怎么解决好么?”
米莎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说的也对,我们还是先把最重要的结果宣布了吧。根据诸位交上来的东西……”
“对不起――”
我抬起手,微笑:“还请稍等一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