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当心。”一左一右都有人冲过来,尚杰拉着齐朔后退了一步,只见一个年轻的殿中侍卫眼明手快地一手把碗、匕首都接住了,另一手抓住那太监,把他推倒在地,一脚踩住。
右边的秦安落了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这人怎么回事?”
其他大臣震惊得连话也说不出。
那侍卫却顾不得其他,另一脚轻轻一挑,把那木盘挑起,接住,把碗和匕首又放在盘里,递给秦安,这才挪开脚,单膝跪下,把挣扎着要起来的小太监用一只手又按回去,才道:“小臣太过鲁莽,让皇上受惊了,还望皇上恕罪。”
“朕没有受惊,”尚杰神色有些不耐,他想快点解决这间事,却没想到有横生枝节,“你起来吧,把他放开。”
“小臣不敢,小臣当心他对皇上意图不轨,想要行刺皇上!”
小太监脸着地,只呜呜地哼哼,什么话也辩驳不出。
“看他这样子,还能对朕有威胁吗?放开他,朕问他几句。”
那侍卫这才依言放开小太监。
小太监脱离束缚,伏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这么说,你真的意图刺杀朕?”
小太监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那就告诉朕,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小太监平素也算是伶俐,刚才却被吓破了胆,几乎不会为自己辩驳,委委屈屈地道:“奴才是一时失手,不料就被他当成刺客了。”
那侍卫争辩道:“小臣明明看到他去拿那把刀,意图行刺皇上!”
“奴才没有!奴才不敢!”
“好了!”尚杰烦躁得很,本来就想快点解决,免得朝臣?嗦,却又横生枝节,不由火大,“倪爱卿,这两人交给你处理了。”
“臣遵旨!”倪放叫人把那两人带下去。
“继续!”
秦安端了盘子过来,倪放上前接过,仔细看了看盘中之物,向尚杰禀道:“皇上,这匕首和碗似乎沾了点东西,不太干净。”
尚杰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有人叫道:“倪王爷,你是什么意思,还嫌时间拖得不够长吗?”言下颇有怀疑他动手脚的意思。
倪放微笑道:“在诸位大人众目睽睽之下,小王焉能动手脚?不过恐怕刚才有人对这碗和匕首动了点手脚。”说着把盘子递给韩丞相,“韩相您仔细看看,闻闻。”
韩缜凑近了仔细看看,那碗和匕首似乎正的不太干净,闻着微微有点酸味:“这是……”
众臣听说果然动了手脚,一片哗然,窃语纷纷。
倪放微笑着向皇帝道:“启禀皇上,为保险起见,还是请韩相爷和荣亲王共同来处理这件东西吧。”
尚杰冷然道:“这么麻烦做什么!不必再验了,折腾来折腾去,朕只怕弄真成假。”
林沁瞧着,已经想到了其中的机关,见尚杰恼怒,忙劝慰道:“皇上不必生气,一些小把戏,哪里就能在这么多耳目下成功?”她看了看那匕首和碗,道,“也不必再寻新的,用开水洗一洗,用干净的布抹一下就好了。”
“林夫人说得有理,还请两位大人多多费心。”倪放有礼地向韩丞相和荣亲王道。
林沁悄悄地握紧了尚杰的手,尚杰的怒气稍减,默许了。
经过一番折腾,分别从尚杰和齐朔的指尖滴落的血,终于在那只瓷碗中融合。
秦安捧着碗,给众臣一一看过。
尚杰冷冰冰地道:“现在众爱卿还有何异议?”
众臣不敢再言。
倪放与宁谌等恭贺:“恭喜皇上骨肉团圆。”
“既然已无异议,那么,”尚杰左手执着林沁,右手携着齐朔,庄重地宣告,“即日起,齐朔更名昭朔,恢复皇子的身份。礼部择日备礼,正式行册封皇后及归宗之礼。”
“臣等遵旨!”
西绪宫,祝妃听到消息,愤愤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父亲,你不是说绝对能行的吗?怎么最后还是让他们母子顺利地得以进宫?”
下了朝就被叫过来的祝央也很无奈:“臣也没想到,设下的两枚棋子都不管用,还是被看出破绽来了。”
“你还说真的都能弄成假的呢,我就说这怎么可能,当初真不该信你,又让我空欢喜一场。”祝妃没好气地道。
祝央分辩道:“这法子本身没错。臣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滴血认亲其实不靠谱,有很多手段可以作假,或冬月以器置冰雪上,冻使极冷,或夏月以盐醋拭器,使有酸咸之味,则所滴之血,入器即凝,虽至亲亦不合,为父当时不信,就试了试,果然如此。只是可惜用人不当,功败垂成。”
祝妃泄气:“罢了,这也是命中注定。火都烧不死,这么点小伎俩算计不到她们也难怪。”
祝央忙宽慰:“娘娘不必灰心,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他们进得了宫,未必就能在这宫里呆得长久。”
“这倒也是,”祝妃看着中宫的方向,轻轻地道:“咱们走着瞧。”
林沁和昭朔依旧暂住在祺祥宫里。因为年末,宫中祭典繁多,礼部便把正式迎接皇后和皇子回宫的典礼安排到正月,林沁对此倒没什么不满,只是拒绝了尚杰留宿的请求:
“给我点时间适应吧。”她淡淡地说。
尚杰只能说“好”,心中也明白,再想和当初那样亲密无间,已经很难了。
第二日,林沁就没见他来,到了傍晚,总归牵挂,就让秦安去打听。
秦安去了就没回来,另派了个小太监来传话:“皇上不好了!”
林沁急忙追问:“皇上怎么了?”
那小太监却说不清楚,只知道皇上一早去相国寺礼佛,回来就昏迷不醒了,到底怎么了,却不知道。
林沁立即就齐全儿备车进宫,却在宫门被拦下了。侍卫不认知她,见没有进宫的凭证,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她进宫。林沁恼了,就准备动手,还好倪放正巧赶来,才没惹出事来。
倪放也不和她多说,带着她一起赶到尚杰的寝宫。
这次晕倒却被许多人看见了,倪放又恰巧不在身边,没有封锁消息,因此公卿百官与后宫妃嫔皇子们能来的都来了,全挤在殿前焦急地议论纷纷。
倪放没功夫管他们,只皱了皱眉,就避开众人,带着林沁从侧门进去。
殿中人也不少,荣亲王尚筱、魏王尚俨及右丞相韩缜、左丞相宁谌等几个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焦躁不安地在前殿呆立着,时不时探头看看,梁无为、秦安等几个位分高的太监宫女们围在床前伺候着,太医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正轮流把脉,轻声讨论如何下药,谁也没注意倪放等人进来。
倪放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秦安的肩头,秦安几乎吓了一条,转过身看到倪放和林沁,忙要行礼,倪放忙止住了:“这当儿就别管这些虚礼了,皇上怎么样,太医们怎么说?”
秦安低声道:“皇上还没醒,太医们众口纷纭,说不清楚,奴才瞧着,似乎比上次还要严重。”
林沁微微颤抖,紧紧地抓着昭朔的手,昭朔被她抓痛了,抬头看看了看她的神色,却只是悄悄地道:“娘,我们去看看吧。”
在秦安的示意下,太监宫女们都默默地退开了点,让林沁和昭朔可以靠近床前。太医惊讶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倪放:“倪王爷,这是?”
“这位是林娘娘,你们不必管这么多,先和本王说说皇上的情况吧。”
太医们应诺一声,悄悄地行礼退到一旁,低声地和倪放说话。
林沁心慌意乱地搭上尚杰的脉,只觉脉象紊乱,时缓时急,有时竟微不可觉。她没学过多少医术,加上心不宁,实在看不出凶吉。
“娘,怎么样?”昭朔焦急地问。
“我看不出来。”她看着尚杰紧闭的双目,心乱如麻。
“娘,你别着急,我们找扁肃哥哥来看,爹一定会没事的。”
“扁肃,对了,扁肃,我怎么没想到,”林沁高兴起来,“他一定有办法的。”
倪放听到了点,忙过来问:“林娘娘,怎么回事?”
“倪王爷,妾身认识一个医术还算不错的大夫,名叫扁肃,妾身想请他来为皇上诊治,还请王爷帮忙。”林沁力持冷静。
“扁肃?小王也有所耳闻,只是听说他行踪不定,一时不知从何找起。”倪放掌管会贤精舍,对江湖消息也颇了解,倒也曾听闻过这位今年被称为“扁鹊再世”的神医扁肃。
林沁看着尚杰,轻声道:“我和皇上在十多年前曾救过他,他一直还记着我们对他的援手,也找过我,叫我有事的时候找他。劳烦王爷带小儿出宫,小儿知道如何才能尽快找到他。”
昭朔对倪放点点头:“倪王爷,让我娘守着我爹,你带我去好不好?”
倪放也只好权且一试,再不济,还有太医们时刻看着,他吩咐了一声,就辞了林沁出宫去了。又怕林沁出事,叫人把她的那个贴身丫环送到她身边,把那小丫头金鸾接进自己府里,找了个嬷嬷照顾,幸而那丫头还乖。
夜渐渐深了,人也渐渐散了。
这之间,皇上醒来过一会儿,看到林沁,很开心地笑了,轻声安慰她:“我没事,好容易才和你重逢,阎王再怎么盛情邀请,我都不会去的。”
太医们见皇帝醒了,松了口气,又再三把了脉,只说大概是因为礼佛的时候感了风寒,吃了药,好好休息就行了。
秦安忙去煎药,林沁就陪在尚杰身边,尚杰一直要找话说,林沁却不肯让他多说话。
药煎好了,林沁一调羹一调羹地喂,尚杰微笑着一口一口喝下,只觉得那不是苦药,却是一碗蜜糖。
尚杰喝了药后,不多久就安静地睡着了。林沁看着他脸上的心满意足,心中一片柔软。
莲姑看到她温柔的神情,轻轻地问:“小姐,您原谅他了吗?”
林沁摇了摇头:“不,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可是……”莲姑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沁阻止了:
“莲儿,你不必劝我,我这会儿想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和他怄气,我会好好对他。”林沁看着面色苍白的尚杰,轻轻地道,“也许我心中永远会有这根刺,也许我永远会怨恨他,可是,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他。看到他这样脆弱,我心中充满恐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能有多长?我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和他好好度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