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齐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楼上,“石郎!”她的表情和那日倪放在皇上脸上看到的,没什么分别。
琴声停了,齐夫人冲上了楼。
“娘……”齐朔惊讶地喊了一声,伸手去抓,却连衣襟都没抓到。
“朔公子放心,令堂不会有事的。”
莲姑惊喜地问:“是不是姑爷还活着?”
这些声音齐夫人全都听不见。
她冲到楼上,看到了那张琴,看到了琴后的那个人。
“石郎?”她不敢相信,即使这是她这十几年来一直希望着的,可是她不敢相信,真的能再次看到他。
那人叹息了一声,低低地叫着:“沁儿,沁儿。”
她慢慢地走过去。
他也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过来。
两人的眼都只看着对方,连眨眼都似乎忘了。
十二年了,十二年不曾见一面。
她一直坚定地认为,他没死,还活着,只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没能来找她母子。或者是找不到?所以她经常地四处打听消息,也请人帮忙留意,各个名叫“齐石、齐子玉”的,几乎都见过了,老的老,小的小,即使年级差不多,相貌品行差多了。她也有很多次到过金陵,可是,没有,都不是她的石郎。一年年地岁月过去,她其实已经相信了亲友们一次又一次的劝说,她觉得已经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再看到她的石郎。可是,她还是对别人说,她的丈夫还活着,她还是坚持不肯给她的石郎立灵位,好像立了灵位,就真的把她的石郎给埋葬了。她其实已经以为他死了,虽然她不肯承认。
他一直认为她死了,所以他的心也死了。他没什么抗拒地纳妃,生儿育女,就好像他只要精神好,就尽心尽力地处理国事,他每天都过得很好,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他都还有,可是那已经不是他了,他把二十多岁的祺亲王在那一日埋葬了。他每天画着天伦之乐图,一次又一次地回忆他的沁儿,他的朔儿,他的一家。一家人的喜怒哀乐都在纸上浮现,又都在火中成灰,他还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些面孔,可是,却记不住后宫里现在那些人长什么样,他现在记不住人的面孔,即使前一刻刚刚看见过,下一刻,他也会忘了是谁。所以他记他们的品级服装,他知道穿黄颜色的是他的兄弟子侄。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可是梦里都见不到。
十二年了,十二年。
他们如今离得这么近,可以清楚地看见彼此地眉一屡发丝,每一丝皱纹,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甚至心跳。
这是真的吗?还是在做一场梦?
他伸出手,想去拥抱,可却没有抱上去,怕抱了个空。
她伸出手,想去触摸,可却在半空中停下,怕摸不到。
已经那么近了,十二年的希望却让他们不敢再靠近,怕一靠近,就像镜花水月,一动就不见。
于是他们凝眸。
静静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
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多好。
“沁儿……”像叹息一样的呼唤,他的手颤抖着伸出去,触到了她的脸,没有消失,“沁儿……”
感觉到脸上的手,如此的真实,她伸出手,触到了他的手,冰冰的,“石郎!”
描摹着对方的眉眼,感受着手下的呼吸,这是真的。
上苍,上苍!
“娘!”齐朔的叫声惊醒了陷在梦中的人。
两人转过身来,众人都已经上来了,倪放只是微微一笑:“看来是没我什么事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拉了书彦就行礼离开了。留下满脸疑惑的齐朔、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鸾儿还有又惊又喜的莲姑。
“姑爷,您,您还活着啊!”
“莲姨?”齐朔看向莲姑。
“少爷,他是您的爹啊。”
“爹?”齐朔看着陌生人,念着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生疏的称呼。
陌生人向他走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朔儿?”他的目光透过眼前的人,想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那个抱在怀里,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咿咿呀呀着,抓着他的手指放在嘴里吮,那时候,他说了什么话?
对了,他说:“小朔,要乖哦,要听娘的话,还有千万别忘了爹爹哦,要不然,爹哭给你看。”
他的眼泪慢慢地滑落:“朔儿,我是你爹啊――”
十二年,即使那时候的朔儿不是才三个月,而是三岁,也不会记得他的爹长什么样。更何况,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他又怎么识得,这就是他的儿子?他的记忆,停在了十二年前的那个离别。
十二年,沁儿的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他也有了年华逝去的沧桑,而朔儿,已经成了小大人了。
“爹,你别哭啊,朔儿不会不认你的,朔儿只是不敢相信,爹真的站在朔儿面前了。”齐朔踮起脚尖,拭去他脸上的泪,扑在他怀里:“朔儿好想爹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