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项晓羽终于说出了高乐乐最害怕听见的话。
空气一片静默,仿佛声音都被抽离。
泪水滴在汤里,汤碗颤抖起来,残月在碗里变了形的恍动。
高乐乐咬着嘴唇,硬是逼回眼眶里又要流出的泪水。慢慢地转过身,缓缓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放下汤碗在桌上。
然后,她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项晓羽。
他深邃的黑眸如同黑海般平静,却坚定不移的昭示着他的想法。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已经决定了吗?”
“决定了。”
“你非去不可吗?”
“是的。”
“你为什么非去不可呢?为什么?”高乐乐吼了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选择了这条路,将要面临些什么?”
她的眼泪迸了出来:“复仇之路将是一条不归路,你一旦深陷进去就永无回头之日……为了复仇会把你的一生都毁掉,会葬送掉你的青春和梦想……仇恨占据你的心后,心里将不再会有快乐……”
项晓羽眼里是一片绝望的荒凉:“我从来就没有梦想和快乐,又何谈毁掉呢?”
“可是,你可以创造希望啊!如果你走上复仇之路,就会埋葬掉最后的一丝希望……”高乐乐泪流满面,“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出任项家的当家人,只要你面对江湖,那些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就会像恶灵一样吞噬你,永无止境的缠着你,稍有不趁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项晓羽闭上荒凉的双眼,痛苦地说:“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要做?”高乐乐高举拳头,捶打他的胸口。“难道你是傻瓜?你是疯子?”
项晓羽清冷如松,任她捶打。“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什么叫做唯一的出路?”高乐乐狠狠地吼道:“你有很多路可以走,你可以选择做个设计师,建筑风格媲美万里长城;你可以做个夫子,教书传道桃李满天下;你可以做个大将军,叱咤风云名垂千古;你可以做个生意人,日进斗金富可敌国……你什么都可以做啊,为什么一定要放下青春梦想去复仇呢?”
“因为我无法看到吕巾韦活下去!”项晓羽捉住她攥得紧紧的手,脾气像火山一爆发:
“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杀害了我父亲、杀害了我母亲、杀害了我大伯、杀害了我叔叔、杀害了我项府四百余人,还准备杀掉我爷爷、我妹妹、我堂兄弟、甚至准备杀掉我的吕巾韦在楚国的土地上继续活下去!”
项晓羽的眼睛变得血红,冷藏了几天的情绪全面失控:“你究竟懂不懂什么是仇恨?”
高乐乐哭得气力不足,胃不停的痉挛。“我不知道什么是仇恨,但我知道你很痛苦……”
“如果不让我报仇,我会更痛苦!”项晓羽几乎在咆哮。
高乐乐紧紧地抱着他颤抖的身躯:“就算报了仇,那又怎么样呢?别人一样会找你报仇,世世代代冤冤相报何时才能真正了结呢?”
项晓羽从她的手臂里挣脱出来:“那不是我考虑的范围。”
空落落的手臂,空落落的心里,高乐乐费尽气力弥补空落落的地方,做着最后的劝说:“我们可以请求朝廷……”
“朝廷?”项晓羽仰天长笑:“哈哈哈,腐败无能、气数将尽的朝廷……”
“江湖呢?江湖上一向恩怨分明。”这是高乐乐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关于江湖,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项晓羽绝望的说,“就像我不知道要从哪里来,然后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一样孤独!江湖从来如此,冷漠得便有如剑穿过胸膛的感觉。”
“江湖永远都是这样,有的只是黑暗,以及手中的剑。”
天下、江湖,仿佛留给他的路,只剩下两个字:复仇。
高乐乐已经哭不出声了。
面对这个瘦削苍白但却为了家族仇恨坚定不移的俊美少年,她的心一点一点的绝望了,哭肿的双眼仍痴痴的望向他:“就这样了吗?你都完全想好了吗?你不会后悔了吗?”
项晓羽望着这个艺高胆大但却为自己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俏皮少女,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挣扎着,可最终还是低低地说道:“是的。”
房间里没有一丝烛火,凄清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的身上。
高乐乐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立在桌旁,感觉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向她袭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忽然而来的离别原来会让人感觉到惶恐,望着绝然而去的少年,她感觉已经透支了一切。
“我们……分手吧……”
项晓羽从她身边走过去,步伐很大,跨度很大,所说的话语和风吹的头发同时在空中扬起……
高乐乐追了出去,靠着秋千架让身体立住,她终于感觉撑不住了……
冲破树木遮盖屏障的银色月光,洒遍布满烟花的地上,缥缈馥郁的花香随着微风飘了过来,徘徊在弥漫温馨气氛的树下。
那个晚上,一个漫画般唯美的少年和一个冷若冰霜的美少女在树下并排坐着,满天的星光纷纷扬扬地透过细碎的樱花洒落下来,灿烂的烟花,热情的绽放在夜空时,他拉着她的手开始奔跑……
无论她有多么冰冷,当见到一个风云全校的男生为自己设计了一个生日烟火时,心里荡起的涟漪层层扩散开来。少年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从学校一直铺到她家楼下,在点燃烟花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
天空中的烟火,灿烂的绽放出:LELEILOVEYOU!
那个浪漫的夜晚,那次浪漫的烟花,说是漫画王子为了追求冰山公主在她生日那天铺了一路的烟花,在学校里被传了很久,她幸福得快要掉眼泪,可她还是毅然转身离开……
高乐乐忽然有点讨厌她,她在逃避着什么呢?忽然电闪雷鸣,画面切换到她独自伫立在橱窗旁,镜子里的她与冰山公主不断重叠,然后,站在倾盆大雨中不知该走向何处……
好冷!
星光不见了,樱花不见了,烟花也不见了。
秋风秋雨秋煞人,
雨,淅淅沥沥的下……
风,萧萧瑟瑟的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