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本站公告

    令令和雏凤先生做爱时觉得一切恍如梦中,青春的时候所有的爱意都是甜蜜而羞怯的,象清晨的露珠,晶莹欲滴而又欲醉还醒。令令在意乱情迷中知道自己还是有爱的,有什么也不能抵挡火热的柔情。她和雏凤先生爱得很投入,觉得自己纵使是扑火的飞蛾,也要奋力飞向前向。她不想最后,也不想结局。爱与被爱不是谁的对或谁的错,自己想要一份恒久留住的美丽,得不到,不想敷衍,也不想尝尽生离死别的痛苦。一路走来,她已经见多了悲欢离合的故事,听多了那些关于情爱的话语和最终的结局,到后来,自己还不是一片叶子飘零着,凄然落下。能绿在枝头欢笑的时候,何必要想着落于尘土的悲惨,沧海桑田,地老天荒,想要的爱只是一种美丽的希冀,是海天尽头的那一抹云彩,可以用来想象却遥不可及。不能自抑的兴奋中,令令觉得自己的情爱之花绽放了,开得那么欢乐,那么寂寞。她不想让那花儿枯萎,褪下一层悲伤的壳,情感在渐渐的加浓时花蕊的甜蜜让她觉得如此的陶醉,她真想就这样长长地睡下去,最好是一睡不醒。

    望着疲惫的雏凤先生,令令匍匐到他的身上,慢慢亲吻着他的胸脯,静静品闻自雏凤先生身上清雅恬静的幽香,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刚才做爱时的气息仿佛还在心中萦绕,直面自己想要的爱,她没有软弱和哭泣,没有虚伪的体面和掩盖不住的无由无奈,想要的情与爱逝去了,似一缕青烟袅袅升走,时断时续,在无语中飘散开来,随风而去了。这一刻,仿佛是一个梦。所有的辛酸苦辣的滋味直冲肺腑,回荡在胸间,默默地体味着一种无人诉说的心情,久久不愿放弃。爱的过程是绚丽缤纷的,一如秋日高空的云,飞得高,化得靓,让轻松神怡心高气远,所得所失,是一条流淌在心里的小河。在情感与理智的较量中,在爱恋残留的余温里,将心痛沉淀,以后,也许不会再有如痴如迷的心潮澎湃,放纵的感情一生只有一次,以后,她也许会舍掉琐碎中刺痛的爱,弃掉恋过又总在忧伤中缠绵的情,把爱藏在各自的心里,让一切归于平凡,她会守着一份永恒,依然可以兰心蕙质温婉可人,可以穿过生活的喧嚣,把所有的伤和痛都会掩在心底,这个和她做过爱的男人,他将是自己人生精彩回忆的一部分。她知道在人生的舞台上,并不总是处处随人所愿,她要学会轻松自如地对待一切。人生的舞台并不是为一人准备的,上台者令人神往,非常自在;台下者,难免神伤,也很正常,人生的机遇是变化多端的,难以预料的,上下沉浮即是难以把握的。也许以后难以找到安顿,她会体味人生的痛与乐,真与伪,笑与泪。令令知道她最快乐的日子是和东儿一块在金莲川,那时,她和东儿艳慕万松老人的才华,就是在那里,她结识了郝经。望见山了!连绵起伏的山不断冲入视野--满山的绿树象一件外衣,轻轻罩着。南边是山,北边是是一系列丘陵。路的起伏更大了,她和郝经只好下去走小道。土软软的,轻轻踩上去就会留下一个脚印,可是一点都不泥泞,就如走在厚厚的地毯上面,很舒服。她真想脱下鞋,还想体会儿时赤足走在田埂上的意境。走到山顶上放眼望去,那山前面的小河,它根本就是在田地与山之间的一条带子嘛!好像是雾,又好是老大老大一片芦苇丛,柔柔地,看起来很飘渺。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干隐显。走的越远,四周便就只剩下绿色一片。前后左右都被大自然的绿包围着,眼睛好舒服,只有田埂边会有一两朵淡紫色的牵牛花,还有一些黄色的金莲花,开得繁茂,显露着勃勃生机。经过跋涉,她和郝经终于到了河边索性坐在草地上,身旁有数不清的昆虫在飞在跳舞。坐在那里看着、听着、感觉着,许久许久,两个人忘记时间,忘记了身处何方。有说有笑的,她和郝经在一起的日子过得从从容容,快快乐乐。她知道自己对郝经的爱是真的。发生了那么多事,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了。当爱不再的时候,她不想赌注自己的感情,也不想象东儿那样带着满心的伤痕,她知道的,勉强没幸福。离开郝经,留下的只是美好的回忆。她似乎总是在错过中选择,却又在选择中错过。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女子不怀春,她把好多深藏于内心世界,却不想被束缚,尽管她是内敛的、深藏的,从不把自己弄得如花、如玉、如水,变成妖艳的精灵,也不想变成让男人们欣赏的美丽的风景。

    窗外,小雨如丝,淅淅沥沥,如泣如诉。

    “令令姑娘,你真好。”雏凤先生抚摸着令令光洁的额头,“我知道,你心里是很苦的。”

    “不,我很快活。”令令擦拭一下眼角的泪水,“雏凤先生,你以后会好好爱我吧。”

    “我只是一个落拓文人,有什么德能和你共浴爱河呢。现在,我觉得一切恍如梦中。”

    “我也是。”

    “看得出,你很爱那个郝经。”雏凤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令令凌乱的发丝,“我是知道的,郝经很个性,也很有才华,只是此次使宋,真的是凶多吉少。”

    雏凤先生和令令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时,郝经和东儿两个人都醉意朦胧地伏在酒案上。郝经临行前,忽必烈曾赐酒给他,并对他征询许多军国大事的主张。郝经就应行急务草成便宜新政十六事条,那些条款包括置省部、建监司、行宽政、明赏罚、罢冗官、总钱谷的内容,其中以定都邑和建储贰两条最为重要。前者建议将政治中心从漠北草原南迁至形胜之地的燕京,以控制全国的局势;后者则建议仿照汉制预立储君,以杜绝蒙古旧制在确立皇位继承人问题上一再发生的危机。由于郝经的建策大都事关紧要,切合实际,才在忽必烈称帝的最初几年里得以次第施行,对推动政权向传统中原封建皇朝的转化起了积极作用。当然,忽必烈附会汉法是出于历史的必然和众多汉臣共同影响的结果,但郝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无疑是不可忽视的。郝经赍致南宋的国书出使,这是郝经一生中担当的最重要任务,当然,他也知道这不是一桩轻松的使命。他曾对朋友说,自南北构难,江淮遗黎弱者被俘略,壮者死原野,兵连祸结,斯亦久矣。吾读书学道三十余年竟无大有益于世,今天下困弊已极。虽以微躯蹈不测之渊,苟能弭兵靖乱,活百万生灵于锋镐之下,吾学为有用矣。他振衣束发,慨然启行,心中早已坚定了输乎退师,坠仇崇好的决心。这一次行抵宿州,郝经遣副使移文于南宋,要求对方接纳并安排入境日期。但是,两封国收递过,却没有任何回音。

    郝经心里非常郁闷。

    “你们二位休息好了吧。”东儿见令令脸上红潮未褪,她冲令令揶揄地笑了笑,“我看你还真的不如就跟随这位雏凤先生吧。”

    “我是这样想的呢。”令令格格地笑了笑,“先生在集贤馆,想必那里也是和金莲川时万松老人一样,端的是有书看,有曲听。”

    “看书,听曲,就这样过上一生倒也逍遥。”东儿揉了下惺忪的眼睛,“我却要跟随爹爹去真州了。”

    “这样的天气,忠勇营也不会开拔的。”令令望一眼酒店外雨朦朦的天空,“宿州,这个鬼地方,自咱们来后,就一直秋风秋雨连绵的。”

    “如果令令姑娘愿意留在这里,我会好好对待她的。”雏凤先生看一眼东儿说,“你们要去真州,以后,我和令令也许去那里找你的。东儿姑娘,听令令说了,此次你们从合州赶来,主要是想跟随陈老英雄。我是知道陈老英雄的,咱们中原人知道他是当初的民族英雄,只是日车翻新,一切都已是沧海桑。”

    雏凤先生轻嗟一声,他见伏在酒桌上的郝经正醉眼朦胧地望着一池秋荷。那里,是寒暑往来里繁复的色彩,也许是酒店内气温很高,也许是荷的品种耐寒,酒店内的花池内莲的莹白特别惹人喜爱。雏凤先生愣愣地望着水池,凝在莲核的精魄里,觉得那些水莲不但能沁入心脾,而且能侵入肌肤,渗入灵魂。这里,也是他时常观望的地方,水池里莲花孤标的清姿,傲然于世,十足地写出了自身的品格。莲温婉而清纯的线条,如一曲沁人心脾的清韵,心灵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那空灵剔透的情境所感染,在刹那间挣脱了尘世烟尘的羁绊,而与永恒的纯美联系在一起了。在集贤馆,雏凤先生会默想这水池里的朵朵莲花,那花儿美化自己的心灵,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也染上些淡淡的芳香。在馆里,雏凤先生以歌乐之柔婉,绕人心襟;以词曲之忧愁,伴风飘零;以羽裳之轻盈,翩然落下;以洞箫之喑哑,催泪滂沱。独处的冷静并非是一种无奈,有冉冉香火可以明灭;有野草荆棘可以践踏;有他乡明月可以瞻望;有浓茶淡香可以肠。在那里,他远离市井远离喧嚣,让心绪宁泊成一潭幽湖。风儿吹起了落叶般的心,晶莹与辛酸早已交织横流,却仍咬着乐,就一个人挟梦之侣走遍苍茫人间,南北东西;就一个人乘梦之舟荡遍海角天涯,春秋冬夏。情爱的天空里蝴蝶不飞,彩云不游,桃花不开,繁星不闪。一个人,静以修身,收藏好心中的那隅领地。馆主是个性情孤僻的人,平时走路时脚步很轻,轻得没有任何声响。馆主总是以为馆里的人会说他的坏话,总是在别人说话间不知不间出现,象鬼魂一样。宿州曾有一个传教士,是个女的。那洋女人走后,馆主却要研究她的一些行踪,在集贤馆里开辟一个房间,在那里思索着洋女人吃什么穿什么,在哪里撒过尿,在哪里解过大便,把一个好端端作诗吟咏地场所弄得不伦不类。雏凤先生不买馆主的账,时常和他发生冲突,有时候是当面较真。当然,馆主是要排挤雏凤先生的,一个头儿是容不得下属和他顶撞的。雏凤先生会时常想起原来那个馆主,老馆主待人厚道,平时没有多少言语,全不象现在的馆主这样动辄说三道四,象个女人似地吡吡叽叽没完没了。集贤馆里会购买一些关汉卿的书。雏凤先生很喜欢关汉卿的词曲,刚进集贤馆时,听一女子在吟咏马致远的词:渔灯暗,客梦回,一声声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情泪。那女子和他一起研读时下名曲,当然,雏凤先生和那女子不会知道在以后的几十年里,会有马致远和郑光祖、白朴几个大家出现的。青年时马致远仕途坎坷,从他的散曲作品中约略可以知道年轻时热衷功名,有佐国心,拿云手的政治抱负,但一直没能实现,在经过了漂泊生涯之后看透了人生的耻辱,遂有退隐林泉的念头,晚年过着林间友世外客的闲适生活,是贞元书会的主要成员,与文士王伯成、李时中,艺人花李郎、红字李二都有交往,从事杂剧创作的时间很长名气也很大,散曲脍炙人口,匠心独运自然天成,丝毫不见雕琢痕迹,豪放中显其飘逸、沉郁中见通脱之风格,语言清丽,善于把比较朴实自然的语句锤炼得精致而富有表现力。曲文充满强烈的抒情性和主观性,声调和谐优美,语言疏宕豪爽,雅俗兼备,词采清朗俊雅而不浓艳,如朝阳鸣凤。其词典雅清丽可与灵光景福两相颉颃,有振鬣长鸣万马皆?之意。又若神凤飞于九霄,岂可与凡鸟共语哉。雏凤先生收藏了他们很多剧目:饱谙世事慵开口,会尽人间只点头。火速的驱军校戈矛,驻马向长江雪浪流。活拿住糜芳共糜竺,阆州里张达槛车内囚。杵尖上挑定四颗头,腔子内血向成都闹市里流,强如与俺一千小盏黄封头祭酒!这是关汉卿写的,他非常喜欢的《窦娥冤》、《望江亭》、王实甫的《西厢记》、马致远的《昭君出塞》。若干年以后,和令令结为伉俪的雏凤先生曾去找过马致远。去时,见他家在西落坡村,坐西朝东,是一座大四合院。居门前是小桥流水。绕过影壁就来到院子里。院子很大,西北东南四面都有房间,每面三五间。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听说人已经走了,说是因不满官场的腐败,隐居山林,过着酒中仙、尘外客、林中友、曲中游的生活。雏凤先生很向往那样的生活。西村日长人事少,一个新蝉噪。恰待葵花开,又早蜂儿闹,高枕上梦随蝶去了。在那里,雏凤先生找到了《江州司马青衫泪》、《破幽梦孤雁汉宫秋》、《吕洞宾三醉岳阳楼》、《半夜雷轰荐福碑》、《马丹阳三度任风子》、《开坛阐教黄梁梦》、《西华山陈抟高卧》一些曲本,那都是马致远的散曲。真是万花丛中马神仙,百世集中说致远。后来,雏凤先生知道马致远担任过地方小官吏,在蹉跎经历中他渐渐心灰意懒,一面怀着满腹牢骚,一面宣称看破了世俗名利,以隐士高人自居,同时又在道教中求解脱。历史上的这一事件,原只是汉元帝将一名宫女嫁给内附的南匈奴单于作为笼络手段,在《汉书》中的记载也很简单。而《后汉书南匈奴传》加上了昭君自请出塞和辞别时元帝惊其美貌、欲留而不能的情节,使之带上一种故事色彩。后世笔记小说、文人诗篇及民间讲唱文学屡屡提及此事,对历史事实多有增益改造。马致远在传说的基础上再加虚构,把汉和匈奴的关系写成衰弱的汉王朝为强大的匈奴所压迫;把昭君出塞的原因,写成毛延寿求贿不遂,在画像时丑化昭君,事败后逃往匈奴,引兵来攻,强索昭君;把元帝写成一个软弱无能、为群臣所挟制而又多愁善感、深爱王昭君的皇帝;把昭君的结局,写成在汉与匈奴交界处的黑龙江投江自杀。马致远的基本人生态度是积极求取功名不成,便会把一切视为空幻。金在蒙古压迫下曾以公主和亲,宋亡后后妃宫女都被掳去北方,这些史实都他以较深的感受。个人被命运所主宰、为历史的巨大变化所颠簸在马致远笔下的汉元帝,也更多地表现出普通人的情感和欲望。他利用回环往复的手法将汉元帝在昭君走后凄婉的的神情形象地描写出来,不愧为散曲高手。当臣下以女色败国的理由劝汉元帝舍弃昭君时他忿忿地说:虽然似昭君般成败都皆有,谁似这做天子的官差不自由!灞桥送别时,他感慨道:早是俺夫妻悒快,小家儿出外也摇装。对夫妻恩爱的平民生活流露出羡慕之情。尤其第四折孤雁惊梦一大段凄婉哀怨的唱词表现出汉元帝对情人的无限思恋,把剧本的悲剧气氛渲染得愈加浓郁。这里在塑造戏剧人物的同时,也直接抒发了对历史变迁、人生无常的感受。马致远写得最多的是“神仙道化”剧。《岳阳楼》、《陈抟高卧》、《任风子》以及《黄粱梦》,都是演述全真教事迹,宣扬全真教教义的。那些道教神仙故事主要倾向都是宣扬浮生若梦、富贵功名不足凭,要人们一空人我是非,摆脱家庭妻小在内的一切羁绊,在山林隐逸和寻仙访道中获得解脱与自由。雏凤先生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内心矛盾和苦闷,他喜欢吟咏《岳阳楼》中吕洞宾所唱《贺新郎》的曲子:你看那龙争虎斗旧江山,我笑那曹操奸雄,我哭呵哀哉霸王好汉。为兴亡笑罢还悲叹,不觉的斜阳又晚。想咱这百年人,则在这捻指中间。空听得楼前茶客闹,争似江上野鸥闲,百年人光景皆虚幻。

    是的,一切也许都是虚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