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开元到临湘县已有一个多月,他身上衣服已全套换上明朝服装,现在的林开元,除了头发暂时还没长起来外,就是个地道的明朝人。
除了照顾韩虎、许信两家外,他甚至帮着周边几个村子的百姓从阮县令那里弄来了些粮食,以解一些村民暂时没有吃食的燃眉之急。有时也帮忙给那些有劳动力的百姓找了活计,救了不少人。村民由于对林开元的感激之情,连带着更加深了对他是“大仙”这种说法的信任。林开元的名声越传越远,都说望城山山神庙来了个活神仙。
林开元生活虽然不用发愁,但他现在却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中。因为,据他所知道的历史,张献忠马上就要攻打岳州,万一战火烧到临湘县他该怎么办?他思来想去,却一点对策也想不出来。
林开元对很象小卫老师的阮惠儿总有一些异样的心思,这估计和他没有泡到小卫老师有关系。虽然林开元自己明白,他对阮惠儿绝对没有所谓的爱情,但是眼看临湘县可能遭劫,却也不想让阮惠儿受到伤害。
“看来,林老师真的是一个身具美德的人!”林开元叹道。
他去了临湘县阮府,想劝说阮延庆,干脆放弃这个县官,带着家眷逃命算了。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因为明朝的地方命官都身负守土保境的钦命,一旦弃城开溜,就得被锦衣卫追杀到天涯海角,而且祸及妻儿亲朋,全家死光光。但林开元还是想努力一下,至少劝动阮延庆把家眷都转移了,离开这个注定的是非之地。
他来这阮府已有数次,那门子早已识得他了,堆笑道:“林先生,您又来找老爷了?老爷去了县衙,现在还没有回来。”
“无妨,”林开元说道:“请知会一下于大望,就说林某来找他有事商量。”
那门子笑道:“林先生来了,还用知会什么人么?您请进客厅,小的这就去通知于爷。”把林开元领进客厅,一溜烟的跑去找于大望了。
林开元想,看门的果然都是狗眼,第一次来时嚣张的很,现在知道我是贵客了,却换了这么一张热乎脸蛋。
他进了客厅,不一刻,于大望没来,阮惠儿到出现了。
林开元赶忙站起来揖道:“阮小姐。”
阮惠儿嘻嘻一笑:“林先生,几日不见,最近在干什么?还是在装山神徒弟骗老百姓么?”
这阮惠儿和林开元接触几次,已甚为相熟,所以偶尔开开林开元的玩笑。
林开元老脸一红:“在下那时可是不得以,小姐别取笑了。”
他现在在阮惠儿面前也不自称小道了。
阮惠儿道:“先生找于大望干什么?他刚出去了。”
“也不是找于兄,在下此次前来,其实是想和阮县尊谈些事情。”林开元坐下说道。
“什么事情?你先别说,”阮惠儿道:“我先告诉先生一件喜事。”
林开元道:“哦?我能有什么喜事了?”
阮惠儿笑道:“韩虎在城墙下干活的时候,城墙上一块城砖忽然掉了下来。若没有韩虎,那块城砖就会砸中正在巡城的本城守备王大人。这下韩虎算是救了王大人,王大人和我爹求情,以其立功折抵刑期,今天已经放他回家了。”
“啊!”林开元一愣,随之笑道:“没想到,这才关那小子几天?哈哈,确实是喜事,多谢阮小姐帮忙,这回韩虎娘可以放心了,老太太这几天来可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的。”
“你也不用谢我,本来韩虎的罪过就不大。现在百姓生活不易,上面又加税又征兵的,实在是苦了这些人。”阮惠儿说道。
林开元听到这里,思忖了一下,问道:“阮小姐,你知道朝廷加税征兵,为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啊,加税一是为了剿饷,一个是为了辽饷,征兵嘛,也不过是因这个缘故了。”阮惠儿道:“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林开元道:“朝廷也知道百姓困苦,但仍不顾人民死活,可见局面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尤其这临湘县地区,更是处于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阮小姐,不知县尊可跟你提过张献忠?”
阮惠儿脸色一变:“莫非先生能推算出什么来?”
林开元点点头,“据我测算,这张大帅,过不数日必将以二十万大军围攻岳州,到时这临湘县地区恐怕----,阮小姐,覆巢之下,你可要告诉县尊,早作准备才好。”
阮惠儿愣了半晌,说道:“我爹爹早已做了准备,但面对大西军,恐怕-------。”
她脸色苍白:“这怎么办?林先生,你能否预知张献忠起兵后,这临湘县能否守的住?”
林开元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心想,张献忠现在兵势正盛,换了名将守坚城都未必守的住,何况你这一个小小县城。
阮惠儿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道:“林先生请在此喝杯清茶,我把爹爹叫回来和先生详谈。”
“不必了。”随着话声,阮延庆走了进来,他面容更显清瘦,鬓边已比去年多了几径白发。
阮惠儿叫道:“爹!”
正要对阮延庆说出方才林开元所说的话,阮延庆摆手道:“林先生的话我已听到了。”他问林开元:“先生所说,可以确定?”
林开元点头道:“阮大人,在下的卜算之术还没有失误的时候。”
阮延庆苍白着一张脸,喃喃道:“只要再给我两个月,我和李巡抚已上书皇上,请求朝廷加派军饷,并严令左良玉将军自后追击献贼,若有左将军牵制,再加李巡抚、孔总兵据守坚城,也许还能保住这岳州地区,可是-----。”
林开元心想,老张要能给你两个月时间,那他也不是大西王了。何况你让崇祯给左良玉军饷?开玩笑,他自己京城都快不能自保了,哪还来得及顾及湖广?
“阮大人,事态紧急,还请想个办法出来才是,最好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才好。”
林开元心想,最主要是能保住这娇滴滴的阮小姐的命,你老人家的命我是不在乎的。
阮延庆有气无力的摆手道:“本官这就上书,上书-----。”说了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上书朝廷,要搬救兵么?可现在情形他也略知一二,如今大明四处起火,朝廷几乎快要无兵可派了。何况上书给崇祯,崇祯再给各路将领下旨,这来回一耽误,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举家逃跑么?可又能逃到哪里?何况若他敢逃,崇祯一怒之下,一定会诛他九族。把家眷亲属都弄到安全的所在么?这行为和逃跑又有什么区别,到时言官参上一本,自己不死在张献忠手里,也得死在朝廷手里。
阮延庆脑袋晕沉,他闭上眼睛,缓缓道:“林先生,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招待先生了,怠慢勿怪。”
林开元心知这阮县令心里正郁闷着,于是告辞了出来。又再三暗示阮惠儿,自己所说并无半点虚假,一定要劝阮县令在这几日提前做好准备,最好逃了拉倒,反正崇祯就快挂了,就是逃跑,也没人理会。
只是大明就要灭亡的话,林开元还是不敢在这看着挺忠贞的朝廷官员面前直说。万一阮延庆一怒,说他是妖言惑众,自己可就危险了。
林开元心想,我大概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吧?要想救阮惠儿,除非我和她一起私奔,但一是她绝不会同意,二是这混乱世界,到处兵火,又能去哪里安身立命?只盼张献忠的主力部队不从临湘县经过,灭了岳州,直接去长沙算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回到山神庙,已是下午三点来钟了。
刚到山神庙,却发现韩虎娘带着韩虎在那里等他,他赶忙过去,问道:“婆婆,你怎么来了。”看了看韩虎,笑道:“小子,终于出来了,恩,没大变化,不过看样子结实了一些。”
韩虎看着林开元,粗声粗气的说:“我坐牢的这段日子,是你一直照顾我娘的?”
林开元道:“婆婆原来对我不错,我当然也不会忘恩负义。”
韩虎娘说道:“混小子,你打伤差人,才被判了这么轻的刑罚,全仗开元仙长在里面为你周旋,还不给开元仙长磕头?谢谢他老人家救命之恩?”
按着韩虎给林开元跪了下来。
林开元赶忙扶起他,说道:“婆婆,不要这样,我也没帮什么忙,主要是阮小姐出了大力,才没把韩虎委屈到。”
韩虎给林开元磕了三个头,说道:“这三个头是为你照顾我娘磕的。”
林开元暗骂:小子,林老师救你你就不放在心上了?
却见韩虎又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道:“这是为我自己磕的。”
林开元心里舒服了许多,他拽起了韩虎:“别磕了,就说你脑袋硬,也硬不过这土地去,是不是?”
一句话把韩虎逗的笑了起来。
林开元想,让你把对我的恶感消除,还真他妈的不容易。
韩虎伸手拿过身边的一个油包,递给林开元:“这是我娘给你的,你收下。”
林开元接过来,捏了一下,心说:是只烧鸡!又有肉吃了。
韩虎娘念叨着:“虎儿,你今后要尊重开元仙长,不要再招惹他老人家了,知道吗?这些天临湘县一带饿死了不少人,咱们家已经断粮了,亏得开元仙长接济。要没有他老人家,你就见不到娘了。”
韩虎点头称是。
林开元去了一趟县城,走了挺远的路,已是累的很了,又和韩虎娘说了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
韩虎本已和他娘一起走的,但半途却又转了回来,憨声憨气的问林开元:“你真的是神人么?”
林开元想了想,反问他:“你看呢?”
韩虎摇了摇头:“我看还是不象。”
林开元笑了笑,心想小子还挺坚定,故意说道:“我真的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山神的弟子,我只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而已。”
韩虎看了他半晌,道:“我看也是,不过,你虽然确实是个骗子,但你是个好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