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连忙捧着箱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她终于能看到裴若尘了。
可惜他背对着她,头侧向另一边。
伊人抖抖索索地将药箱里的布团凑到裴若尘的唇边,从上而下,看着他的侧脸。
裴若尘双眸轻合,优美的唇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拔箭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吭一下,可是额头的汗珠,濡湿了缎枕,紧促的呼吸转而平静,悠长。
裴若尘疼得晕了过去,却至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难受。
伊人想起方才他在门口,被贺兰悠拉拉扯扯,还要分心安慰她时,到底在忍受怎样的剧痛。
她突然讨厌起贺兰悠。虽然只见了第一面,虽然不符合她一向的处事风格,可是,就是不喜欢。
“好了。”御医给裴若尘包扎完毕后,擦了擦汗,然后直起身道:“都出去吧,让小裴大人好好休息。悠公主和裴丞相那,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众人诺诺,带着各自的东西,一哄而散。
至于伊人,因为谁也不认识她,便以为她是府里的丫鬟,也没有人催促她出去。
伊人于是留了下来,呆呆地蹲在床侧,看着半晕半睡、呼吸均匀的裴若尘。
心很柔软,天色已晚,万籁俱静,夜很深,很静。
伊人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听觉,她能听到窗外分过花圃的簌簌声,听到遥远地方的更鼓声,听到裴若尘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脸热得吓人,让她几乎以为,自己也病了。
有种很奇怪很奇怪的冲动,只想这样长长久久地待下去,一直一直,不眠不休,不完不结。
伊人就这样望着他的侧脸。白玉雕刻般完美而脆弱。
她的心脏越发软了,像融化一般,软得她不堪承受。
床榻上的裴若尘突然轻哼了一下,额头再次沁出汗来,也许是药力慢慢散了,比刚才更厉害的剧痛正在袭来。
她只是蹲在一边,空自着急,想了想,终于怯怯地伸出手去,在被子里摸索着他的手,然后握紧。
迷糊中的裴若尘很自然地反握着她,伊人掌心上本有伤口,这一握之下,只让她呲牙咧嘴,痛不敢言。却不想抽开。
前世的时候,她听说音乐是可以止痛的,所以她开始唱歌,儿歌,军歌,情歌。
我有一只小毛驴……啊……血染的风采……啊……军中绿花……啊……肖邦的夜曲……如果大海……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
唱着唱着,伊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有了声息。
东方渐白,晨曦蹑手蹑脚地闯进窗棂。
粼粼的波光,水一样洒在呼呼大睡的伊人身上:她趴在床上,嘴角挂涎,手依然抓着裴若尘,头则枕在他的胸口上,双腿随意地伸展着,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大头虾。
只是盈盈晨光,挂在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有种娴静,让人不由得想揣测她的梦境――那一定是祥和美好的梦。
这是裴若尘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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