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信他。”梦妍笑着说。总有种感觉,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他会想尽办法找到解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韩箫,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了!
“梦妍……都怪我……那么贪吃……如果不进客栈,你就不会中毒了……”柳安不安地攥着梦妍的手。
梦妍笑了:“傻小胖,就算你不吃饭,该来的总还会来的……这一路上若是没有这些事,倒显得无趣了……”说着把头埋在枕头中,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总是昏昏沉沉的,这种感觉很惹人厌,连大家何时退了出去都不知道。烟柳山庄的柳梦妍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梦妍自嘲着,不禁哑然失笑。身上渐渐聚集了一种奇怪的香气,越是头痛难忍,越是芬芳四溢——听说这便是中了梦魂散后最奇特的症状,时间愈久,香气愈是浓郁,十天过后,便会在香气缭绕中死去……想来自己已是将死之人了……
“怎么了,剑飞……”方才剑飞一直沉默不语,现在众人退去,梦妍不禁想问个明白。
剑飞一笑:“没什么……”脸上写满了疲惫,只有他自己清楚,昨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急着赶往伏魔大会么?剑飞怎么会一个人前往啊?其他人呢?”
“不急!师傅和陆枫他们先行走了,我因为有事耽搁了行程,没想遇到了你。”
“那为什么心事重重的?”
剑飞沉默了片刻,叹道:“我在想……韩箫……”他苦笑一下,低下头去。
梦妍笑了,其实不用说二人也心知肚明——他们都相信韩箫不会骗人。问题仅仅是——他有没有能力把解药带回来!
突然,柳平、柳安冲了进来,大叫:“不好了!魔教徒在街上!”
“你们怎么知道是魔教徒?”梦妍惊问。
柳安急忙说:“有那个紫衣人!梦妍不是和我说过去凌绝宫挑事儿的有一个紫衣人吗,长着铁爪的,街上那个带头的就是他!”
看来此地不能久留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中了剧毒,如今又撞上了魔教,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逃!
梦妍其实不喜欢在窗户上飞来飞去,有些做小贼的感觉,但现在也只能将就了。
客栈之外是条幽暗的小巷,剑飞来时记住了周围的地形,小巷后的不远处应该就是山林了。大家一路直奔山中,丝毫不敢停留,直至刚才呆过的小镇消失在视线内。
梦妍体力不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剑飞急忙扶住,说:“不行,韩箫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我们不能回去。看来魔教对伏魔大会反应很大,街上可能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了!”梦妍如是说。
“昨晚那个刺客刚走,今天魔教徒却没有直接来客栈,可能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里面,看来他们和刺客不是一伙儿的!”梦妍忖度着局势,若真是这样,问题就更复杂了。
柳平却不以为然:“可是,小姐……那刺客也许只是探路的,魔教徒为了万无一失暂时不进客栈也是常理呀……”
很少见柳平发表观点,梦妍饶有兴趣的听着,似笑非笑。
“这也不合理,”剑飞摇了摇头,“若刺客是探路的,魔教徒大可以在昨天晚上大家都放松戒备时动手,何必等到白天,这岂不是太堂而皇之、招人注意了吗?”
“梦妍,我饿了!早饭还没吃呢!”柳安抱怨着,认真地摸着自己的肚皮,圆鼓鼓的,不过事实是——他饿了!
剑飞环顾四周,说:“总得找个栖身的地方!”
众人且行且停地向前摸索着,找到人的希望是不大的,但总得有个能休息的地方——客栈回不去了,看来今晚要露宿山间了。
行了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草地静静地环抱着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门前还有一片绿幽幽的菜地。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突然有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上苍怜悯!”梦妍夸张的想着——再怎样冷静稳重,柳梦妍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真的很痛恨山里那些“可怕的”蛇鼠蚊虫……
柳平拉住梦妍说:“小姐,这深山里荒无人烟,却偏偏出来这么一户人家,咱们还是小心的好!”
屋里走出一位老者,鹤发童颜,疾步如飞。见梦妍一行人立在门外,便笑着走了过来,道:“几位,有什么事吗?”
剑飞忙拱手见礼,说:“晚辈在山中迷路,饥渴难耐,不知前辈能否让我们借住几日。”
老头放声大笑,说:“住多少天都没问题!不过,可不用叫我前辈哟,叫我‘闲翁’就行了!”
梦妍笑道:“闲老伯,那就多谢了!”
闲翁“呵呵”地笑着,邀众人进屋。
一个少女闻声跑了出来,年龄像是比梦妍小几岁,圆眼弯眉,甚是娇小可爱,怀中抱一只白色小狗亦是憨态可掬。她挽着闲翁的胳膊,说:“呀!来客人了!我去倒茶!”
“哦——”闲翁见众人发愣,笑道,“她是我的孙女,叫小蝶……你们请坐啊,请坐!”
真是个热情的老人,梦妍心里想着,便坐了下来。小蝶亦抱了小狗,坐在对面,眨着一双杏眼盯着梦妍看,不多时,眼光便移到了柳安身上——在他那里或许能够找到更多她感兴趣的东西,例如胖胖的脸、窄窄的眼睛……
“小姑娘……”闲翁忖度着开了口,“脸色很不好啊……唇色黯淡,脸色惨白,体带奇香——这是中了梦魂散的症状啊!”
梦妍吃惊地回答:“想不到闲老伯精通医术,我是……中了梦魂散!”
“你跟我来!”
梦妍将信将疑地跟在闲翁身后,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个神秘的闲翁吊足了她的胃口。
推开一扇竹色门板,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梦妍吃了一惊——齐屋高的药柜上各色瓶子整齐的排列着,琳琅满目,蔚为壮观,看得梦妍一头雾水:“闲老伯,这是……”
“十年来,老头儿我喜好收集疑难杂症、各种奇毒的讯息,这些……都是救命的丹药,小姑娘所中的梦魂散,是我唯一没有配出解药的毒,不过,这有一种药,可以延长你的生命,拖延毒发日期……”接过闲翁递过的淡青色药瓶,梦妍细细地端详着,“多谢您了,闲老伯!”
闲翁呵呵笑着,深邃的眼让人无法看出他内心的波动——这个老人,肯定不简单!
“你们是江湖中人,老头儿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救人是看人救,刚才给你把脉,实话说……小姑娘你骨骼精奇,是个练武奇才,若是此次能够逢凶化吉,将来定会大有作为!
“……嗯。”梦妍沉默地听着——大有作为?练武奇才?她倒是从未想过,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荣幸。自己是被形势推入江湖的,一直都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至少到现在为止,对江湖一知半解的她仍没有一个长远的打算。
绝壁群山在众人有了可以栖身的地方后,亦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柳安和小蝶早已不知疯到哪里去了,柳平等人也对这片宁静的乐土饶有兴趣起来。
“剑飞,我是不是很可笑……”龙剑飞的眼睛有种让人放松心理防御的魔力,
“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毒酒……那么慌张地逃跑,被韩箫救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掌柜原来根本不堪一击……每次出门,爹像保护小孩子似的给我派一大队家仆,带一堆盘缠、干粮……”剑飞认真地听着,他不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少爷,自小便在山间生活,甚至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所以此时,他也只能努力的体会梦妍的心境——一个入则珍馐、出则车马的千金小姐,偏偏沉鱼落雁、才情横溢,又身怀绝技、武功不凡,一定是个被众人捧在掌心、举在头顶的人,没想到刚涉入江湖就遇到一连串的麻烦……
“现在才发现,家里学的、做的……都没有用了……现在这么落魄,爹……肯定会很失望……这么快……我就成了快死的人了!”梦妍冷冷一笑——真的很可笑!
“妍儿,讲个故事给你听!”剑飞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从前……有这样一个女子……嗯……她生来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嗯……反正,就是貌似天仙,外加事事顺心……”
“完了?”
“嗯——完了!”
“这……这是什么故事啊,没头没尾的!而且……而且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生下来就样样精通、事事顺心的……”短暂的静默,梦妍突然幡然醒悟,“我明白了,剑飞,谢谢你啊!”
“所以啊,要学会对自己宽容!”
“你那个故事,信口编的吧!那么晦涩不通、底气不足的。”梦妍狡黠地笑着,等着看他尴尬的表情。龙剑飞却丝毫没有因为信口胡编而感到愧疚,倒是突然像个孩子似的眼前一亮,兴奋起来:“妍儿,你来!”
梦妍“失望”的凑了过去。“下次出门,告诉柳庄主,其实不用给你准备那么多干粮的……”他眯起眼睛笑了笑,爱看梦妍好奇的表情,“山间的很多野菜、野果都是可以吃的,我来教你认!”
梦妍双手抱肩静静地听着,原来那些在梦妍眼里看似一样的绿色草叶有这么多的区别。不过……梦妍偷眼看剑飞认真的神情——传说中温文尔雅、冷静稳重的龙剑飞,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还有啊,银针可以识毒的,送你!”惊奇地从龙剑飞手中接过几只银针,不禁叹道:“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剑飞一愣:“其实,我也很羡慕你啊——”
梦妍惊奇地问:“剑飞喜欢繁华富贵的生活?”
“不是啊,”剑飞笑了,“人之欲望总停在那些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上。比如,你希望自由自在,我却渴望亲人的关怀……其实,这些,都是我们得不到的,虽然很残酷,可这是事实——你是烟柳山庄的少庄主,有自己的责任要背;而我……生来就是个孤儿,也注定要这样走下去,没有亲人的陪伴……”剑飞说着,便把头转向另一侧——也许,有些事,真的是注定的,一如那山后的落日,今日落了明天却要升起一般寻常却不可更改……
梦妍揣测着剑飞的心情,轻声道:“是啊,人总是欲求自己不得之事,却忽略了已得之物。其实,若知道想得到的得不到,倒不如珍惜眼下……”剑飞笑着点头,这正是他希望梦妍明白的——当下拥有的,才是值得珍惜的,何况梦妍少庄主的地位,有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实在没有什么可挑剔。
“有敌情!”剑飞大吼。
“什么?”梦妍惊问,警惕地环顾四周,却见剑飞早已扑倒在地。“剑飞,你怎么了?”梦妍心里一紧,忙蹲了下来。
“抓到啦!”剑飞一跃而起,手中一只兔子正被他晃来晃去——可怜的兔子!可是……敌情就是一只兔子?害梦妍警惕了好半天,不过念在初犯,她决定不予追究。
“好可爱的兔子,玩一会就放了吧!”
“好!”剑飞抬眼一笑,天真烂漫得很,梦妍突然有种在哄小孩子的感觉……
“有兔子吃!小蝶……小蝶……”刚到手的兔子被突然冒出来的柳安顺手牵羊掠了去,看着柳安兴高采烈地跑远,愣在原地的两个人目瞪口呆——真是……好可怜的兔子……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再度夕阳西下时,屋子里的人们面色已经无比凝重,好似浓霜掩遮,教人透不过气。“砰”的一声,重捶桌子的声音,剑飞的眼中有某种被强压的情绪。
韩箫骗了大家!躲过魔教耳目在客栈里等了一天的剑飞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枉自己那么相信他!妍儿怎么办?回首看着那虚弱的倩影,苍白如纸的面容隐隐地透着些许疲倦,怎样才能救她……
“好了,”梦妍笑着,“大家别这样,我想韩箫也不是故意为之的,梦魂散的解药本就远在百草山,三天的时间的确太为难他了。”
柳平却说:“他若为难,就不该定下三天时间,我看,他与那个掌柜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这么做无非是想拖延解毒的时间!”
“不如这样吧,”剑飞缓缓的站了起来,“我们先尽快赶到苍山,那里至少很安全!”
“也好!”梦妍对剑飞莞尔一笑,剑飞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丝笑意——这个时候,再让他伪装,实在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