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亦是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嗖嗖”的冷箭声刚传入耳中,箭头刺入棺木的“咚咚”声便起,一名将士倒抽一口冷气,“若非将军来救我们,只怕是……”
因另两人找来石块抵住了车轮,容许将佩剑抽出,目光犀利地扫过西摩棺木上的一排利箭,嘴里似乎默默念着什么,继而嘴角一扬,手里将佩剑重新插入腰际,大步从棺木后走了出来。
“将军,小心暗箭。”一人大呼。
容许却抬手轻摇,好像说了什么,但雨声太大,后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雨水沿着容许的帽檐从两边滑落,密集的雨中,他看清了不远处的灌木后,有一个穿着奇异的男子背着箭篓,而他的箭篓已经空了,但……弯弓之上仍有一支箭没有离弦。
“在下定圻将军容许,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容许朗声高呼,穿破了雨声的喧嚣。
那人似乎一颤,手中的弓弩亦偏了。
“将军,我们已在赫西边界附近,您要当心。”一个亲兵带着盾牌跟了上来,希望能挡在容许的身前。
“他已经没力气射出这支箭了,你放心。”容许很淡定。
果然,灌木后的人不知因为什么,突然松了手中的弓弩,身子一个踉跄,向下扑倒在了水泊之中。
容许抬步欲往那一处去,亲兵却拉住了主将,谨慎地提醒,“将军,小心有诈。”
“好!”容许欣赏兄弟的谨慎和小心,反手从灵车的前端拔出弓箭递到他的手上,“我过去看一看,若有意外,你即刻射箭。”
“将军!”那人显得很不安,可再看容许坚定的眼神,还是接过了弓弩,拉满弓弦,随时准备将利箭射入敌人的胸膛。
容许满意地笑了笑,扶了扶沉重威猛的头盔,踩着湿泥一步步朝那人走去。
此时,定圻军营内,五万精兵正冒雨列阵于营外空地之上,宋云峰与其他几位副将亦穿上了盔甲坐于战马之上,他们无不将目光锁定南方,只要将军的信号一发出,五万精兵便即刻出营作战。但是在他们的心底,并不希望打这一仗,因为将军的性命此刻已在生死之间了。
忽而,马蹄踏水声频繁急促地响起来,宋云峰扭头一看,正是身着青衣的恒聿跨马而来。此刻,他的装束于茫茫一片铠甲之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驸马。”宋云峰引马上前,抱拳道,“天气恶劣多变,还请驸马回营休息。”
恒聿脸色青冷:“容许呢?”
宋云峰神情镇定,不急不慢地回答:“驸马仅是和谈的使者,并非督军,故而军中事务,请恕不便告知驸马。”
“他一个人走的?”恒聿多少能猜到一些。
“驸马多问无益,还请回营休息。”宋云峰一招手,从后头上来几个士兵,他继续道,“护送驸马回营帐,雨天不安全,不要再让驸马出来了。”
“是。”几人应诺,一个便已上来牵住了恒聿的马,不由分说地掉头往营帐引去。
恒聿明白在此纠结会影响将士的士气,可是他不得不为容许担心,他无法想象单枪匹马只身前往赫西容许会遭遇什么。而自己必须……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很快,几名士兵将恒聿送回了营帐,一切安排妥帖后,大家要退出帐篷,恒聿忽而开口,指着其中一个道,“你留下,我要你帮个忙。”
“是。”一个答应,其余人皆退了出去。
“来,拿那个箱子下来,我要找一件东西。”恒聿指着床榻后面一堆木箱。
那士兵一边答应,一边转过去踮脚探身去搬动,但就在手触及那箱子的一刻,方感觉自己的嘴被人从后用手捂住,还没来得及发声,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恒聿抱着那晕厥的士兵停了半刻,生怕营帐外的人察觉动静,待确定无事后,方将其拖到床榻上,利索地褪下他的铠甲,将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最后把那士兵搬到书桌前,一手支着脑袋佯装看书的模样。一切妥当,才自己穿戴整齐,随手拿了一卷文书,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帐门。
“驸马找你什么事?”一个守在外头的士兵问,还以为出来的是自己的兄弟。
恒聿却头也不回,只管往马匹冲去,一边举着手里的公文说:“来不及细说,驸马交代紧急公文即刻送给参将。”
因雨声轰隆,恒聿的声音也显得不真切,守门的士兵一时没有听得清楚,其中一个撩开帷幔朝里头望了望,见“恒聿”正在桌前埋头看书,轻轻放下了帷幔,示意他的兄弟没事。
于是恒聿顺利地离开了营帐,当马匹和自己走出那两个士兵的视线后,便将身上的铠甲脱下,着一身便服直奔赫西大本营而去。
天幕渐沉,暴雨骤停,容许带着三名亲兵扶了西摩的灵车来到了赫西大本营的阵前,另外,他的马还驮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当赫西人的火把将天空点亮,一个已然双鬓染白的男子骑着骏马从人群中出来,老者神情哀伤而坚毅,黝黑的脸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是他作为一个民族领袖的象征。
“汗王!”容许徒步上前,肃穆地说,“您的儿子战死,本将将他的尸身送还赫西。”
随着容许的话音落,赫西族人旋即骚动起来。
赫西王一声怒吼,骚动平息,他引马上前走了几步,将自己哆嗦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努而问容许,“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为何他带出的兵马,一兵一卒都没有归来?难道,一皆为容将军所灭?”
容许暂时不打算告诉赫西王他儿子的那些部族死于自己之手,只道:“您的儿子是英雄,我定圻军的每一个将士都敬重英雄。汗王,请让您的儿子尽早回归故土吧。”
“王,萨娅不见了。”忽而,几个妇人从人群中慌张地奔跑出来,其中一个远远看见容许马背上驮着的人,惊呼起来,“王,这个汉人抢走了萨娅。”
赫西部族里又是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透出了嗜血的凶猛,恨不能用目光将容许撕得粉碎。
容许却淡定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一早知道这是个女人,还是个怀了孕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是谁。
“为什么我的儿媳在你的手里?”赫西王的怒声低沉阴郁。
容许方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原来是西摩的妻子,于是轻吹口哨,引来他的马匹,轻拍马儿说:“送她过去。”
那马似乎通人性,扬一扬脖子,便不疾不徐地朝赫西族人走过去。刚一靠近,几个妇人便哄抢一样上来七手八脚的把那个名作“萨娅”的人抬下了马,有一个转来朝着容许这边啐了一口唾沫,“如果我们的小王子有事,绝不放过你。”
容许没有在意,但他的眉头亦在这一瞬紧蹙,因为看见有赫西人挥着长矛刺向自己的爱驹。
幸而容许的战马久经考验,在长矛近身前便扬起了前蹄将那人踢倒,旋即奔向了容许。
“好兄弟。”战马回来,容许连忙抚慰爱驹为其压惊,继而翻身坐了上去与赫西王平视,口中道,“畜生无眼,还请汗王见谅。不过,您的部下似乎太着急,本将理解他们不希望我回去的心情,但今日我仅带三名亲兵送王子灵柩前来,今日我们不谈战事。”
赫西王冷笑:“不管谈不谈战事,我都很想知道,容将军今日还打算不打算回你的军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