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那年,他刚从建筑公司辞职出来,应聘到达一书店当店员。
达一书店有书香,环境干净。进去一周要考店规,一本小书500多条店规,要背下来,考不过80分,要走人。
他考过了店规,他成了书店的一名店员。每个月工资只有600块,刚够他吃饭和坐车。
在达一书店工作一个月后,正好是书店成立两周年的店庆活动中。早上店长说下班后店庆活动,于是,那天中午他特意没有吃饭。
他认为店庆这么大的事,就像以前在建筑公司时,单位都会安排大家饱餐一顿。特意等着晚上,但是从下班就开始的店庆活动,是大家饿着肚子唱歌跳舞,后来终于发东西吃了,是按人头每人发了一根香焦,两颗樱桃。
当他突然怀疑从建筑公司辞职出来来是对还是错?每天数着钱吃饭,一个人在省城奔波,像一只小蚂蚁爬行时,他开始怀疑他想寻找他喜欢的工作是否正确。
而他,已经回不去了。他在书店上班,在这个城市租住的小屋里晚上开始自学中文专科,下班步行回家,能步行就尽量步行,节约一块钱的车费,有机会吃了一顿丰富的饭食,就接着要几天的素粉。
是啊,600块钱,要解决吃饭、房租、水电、车费等等,而怀念,以前在建筑公司时一个月近2000块,而且吃饭不要钱,住工地的房子也不要钱,工地上的水电随便用,那只能是怀念。
简单的生活让他收获的是自考,第一次考就通过了4科。这是他出来后的收获,让他有了方向感。
从那时起,他开始认真在书店做着店员工作。
5点半,下行政班,他收拾他的帆布小包。达一书店外的太阳仍未减弱逼人的猛劲。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夹着一些棉棉絮絮般的成熟毛皮果核的屑,沿着斜坡一路散下来。他顺着路边走,是一堵盖满湿漉漉青苔的石墙,有一股污水滴滴答答,在树的浓荫下氤氲出一股浓浓的霉味。
但他快速收拾包要走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陈姐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她从楼上的卫生室拐到店面的员工休息室,熟悉地站在他的身边。
“一起走!”还是这三个字,她永远知道他下班的准确时间。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现在只有一团乱糟糟的想法。他在陈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休息室原是储物间,现在隔成两个小间:堆放书、一台旧电脑、一台微波炉。一个书柜上堆了些红色宣传报纸、几把折柄秃毛的排笔什么的。朝南的窗大敞,阳光曝亮。
休息室对面是一幢幢新修好的商品房,看得见一些人家装修好的新房里,白色的吊顶,千姿百态的吊灯,鹅黄色飘逸的窗帘,他从来没有进过这些城市居民的房子里。那些是他一个不属于的城市。
望着窗外,一种无言的静默看着窗外,看着那一切,路上车流行人的喧叫变得模糊。
陈姐好奇地瞅他两眼,不为人觉察地微笑了一下。他就和她共同语言特别的多,只要有空闲,在休息室没人时,他就来和她谈话,她就像知道他要来找她谈心,在小小休息室里等待着他。
她的头发留得挺长,叫人看不她的发质是软是硬,她的脸上,最让人感觉明显的是他的大鼻子,在一张小脸上突兀地显露出来。她穿着一件浅蓝有着暗纹的花衬衫,她总喜欢穿着这件花衬衣。她在休息室里灌了瓶开水,把他的杯子也泡上花茶,递给他,他喜欢喝陈姐泡的花茶。她看着他喝茶吹着热气的样子,就笑。
在城市里,像他这种不到160高的男人要娶老婆太难了,除非去找农村找。而他已经20多岁了,他真不知该如何办了!
仔细想想,他没有什么故意向她表白什么,他是一种平平淡淡的放言,像对着一个大姐姐在谈心,他在达一书店的低薪,他在生活贫困上挣扎,在陈姐这里,在她温婉的眼神里,他觉得有一种依靠,一个让他靠近的安全感的依靠。在她这里,他把自己的一段段往事讲成娓娓动听的故事,她听得很专注,就像他富有叙述的天份。
在这个世界上你会遇上另一种人,你无法用一种具体的语言去描述,不用语言,只用感觉,他们的眼晴里发光,有人说说是命中注定的,有人说是不可逆转的。那时,陈姐就在他那生活的艰难之时带着进入一条通向某种生活的窄道,不管他情愿不情愿,只因为情愿,他不跟他走,她狠狠地拉着他走,她像看准了他一般。
他有些害怕,但她就每天在下班时等着他,用只有他才看懂的眼光看着他。他跌跌撞撞,没有反抗的力量。
他们一起走,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一起走,走过树荫,走过臭水沟,走到一条分手的巷道口。
“再见!”她轻轻说。
“明天见。”
分开后,他扭头看她,她也在扭头看他。他赶紧回头,心兴奋得心直跳,他突然有了一种恋爱荷尔蒙强烈分泌的状态。
他22岁了,虽然矮,但是他五官端正,他剪着齐齐整整的短发,穿着白色的衬衣,用皮带扎里裤子里,不管如何,他给别人带来男子汉气息。虽然矮,但是有精神。
他想有个女人。他承认,他找女朋友很困难。但是尽力在表现在自己的男子气,自己那神清气爽的“气质”味。
他们那次分手后,他回头看她,她端祥着他,走过他,声调很亲切:“他想,现在已经可以一起走了!”
“陈姐,其实也没有什么。”他自嘲地一笑。
她也笑了笑:“那阵,他和你这么一般大时,他觉得他什么都不懂样,别人安排他结婚,他就早早结了婚,青春转眼就过去了,老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噢,他不嫌你比他大。”他站起来,表白他的心意。
“他比你大差不多十二岁”她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她直接说出她的年龄,她的意思是他瞧不起她?”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睛也不敢往她看,心跳得更厉害,好象在偷一种不该偷的东西。他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嗨,陈姐,他不怕”他豪气地说。
“不怕?”她慢慢地重复他的话。然后走到他身边,要牵起他的手。
她站起来,穿着一双高跟的皮鞋,虽然皮鞋面子黑漆有些斑斑驳驳,但是他此时想的不是这个,他更多看到的她穿着这双皮鞋,站在他身边,比他还高半个头。
和一个比他还高的女人站在一起,他原来清清爽爽的男人感觉会一下了没有了,心里紧张。作为一个男人,他更想要的感觉是身边站着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有可以保护她的感觉。
但是如果他矮,他找的女朋友更矮,走在人海里,他又怕别人说:“这矮男矮女的,走在一起,像小学生……”他最怕听见那类的话。
他的骨子里还是喜欢比他高的女人,别人说:“说这个男生矮,哟,找个女人给他还高,有本事呢!”那是他喜欢的感觉。不管是否虚伪,变成认识,深入骨髓。
现在他身边就是比他高的陈姐。
她的手碰到他的手了,他的手也一下子紧紧地抓她的手,然后又迅速分开。
他们互开了一眼,他把手插进裤包,和她并排走着。她看着他,说:“不要把手插在裤兜里,不好看!”她的嘴上浮着微笑,她的微笑在他看来突然变成讥笑,她像一个大姐姐,或者一个妈妈型的关心。
她这样的指示,让他变得不高兴,好像他和她之前成了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小伙子似的,她的建议不如直接把他的手拉出来。他恼羞成怒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说,“他和他男人的关系很不好,他恨他,但是看着孩子的份上,他还没和他离婚,但是这是迟早的事。”
她没有关注他的心恼怒的变化,只自顾自地说着。她又说:“你还这么年轻,他不敢奢想什么,但是他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是有理想的人,他也相信你会前途远大,他就喜欢这个有志气,有向往的男人,所以他愿意和你在一起……”
她的话也只是顺着她的思想而说,而她不明白,她已经牢牢地抓住他的弱点。他是一个服软的人,只要有一个人掏心地交给自己,他就同样,心会和对方走在一起。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们互相看着。看着看着,他觉得这个中年的女人很好看,其实,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是很快乐的。
走着走着,她跟着他,一起朝他租住的小屋走去。
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他租的房子是一间郊区农民的房子。他们就一起走,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菜田间,小道都弯曲绵长。跨过这里,就是他租住的小屋。这时,天变得阴沉起来,天气更加闷热,要降雨了。
回到他租的那间每月100块钱的房子里,房间里有一个角漏雨了。他和陈姐慌慌张张地拿着盘搁在漏雨的地板上,两个人缩坐在不漏雨的床上。
雨水掉进盘里,滴滴嗒嗒,像一出清澈的伴奏曲。
他们坐在一起,她打量着他这间他陋室。墙灰驳落,地板倾斜不平,门板漆过红,后来又漆过黄漆,花花绿绿的,像一幅完美的抽像画。他对陈姐说,他喜欢看这张门板,有时从一个角度看,会看见一只飞翔的鸽子,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一个长眉拿着棒子的猴子,架在云层里。张组就顺着他指的角度看,但是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所看见的那一幕。
他笑了笑,看着窗户楼下主人家堂屋门槛外的天井,陷在地底有一尺半深,四周长年长着青苔,绿得发黑,不象墙根和石角,青苔由青泛黄,带点碧蓝,干燥的地方毛绒绒一片,潮湿的地方滑溜溜一顺。
外面有人在吵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隔壁那间传来的,声音尖尖的,正在放开喉咙骂,什么人都骂。不知为点什么小事。然后又听到有男人的吼叫声,好像要打她,接着,就是菜碗砸地的声音。
他俩听着这声音,对视一笑,充满世俗的气息,让他一下子勃发起来。
他有些热,眼神快速瞟过陈姐的脸庞,散发出一股痒痒的滋味。
“他喜欢你的眼晴。”陈姐看着他说。
“他也喜欢……喜欢你……”他加重语气说。
这时,陈姐突然俯下身来,一把从他从腰处抓住他的皮带和裤头用力一拉,他的下身就赤条条一丝不挂了。陈姐的身体自动靠拢他,微微张开了嘴唇。
他站在那里,整个儿人落入她的怀中。她的脸仍俯向他,他晕眩得眼睛闭上,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她有男人,他们是偷情。
他突然想起“偷情”这个词。这样感觉让他很奇异,他想起在美国的杀人狂电影。两个人在野树里亲密野合的私情会被杀人狂砍死。这样的亲密让他感觉像在野树林,会有人看见的吧!或许,那就是陈姐的男人,他跟着他们的,但是他现在睁不开眼晴,他在一个迷醉的世界里,五彩炫目,那个男人举着一把斧头,要砍他,他管不了,你要砍就砍吧!
身子转了过了,陈姐也已经全身赤裸地坠落到床上。一只手抓着他最隐私的地方,在他的身下。他睁开眼睛去看她,脸烧得发烫,为自己无法抑制欲望感到害羞。
陈姐说,“你还是第一次?”
他闭着眼晴点头。
陈姐把他的手指含在她的嘴里,指引着他放到她的两两腿之间,他的那里不停地变紫红膨胀,有血管跳动,好象一个放出笼的野兽。
他发颤着,要让自己嵌镶进他的身体里一样。窗帘隙缝透着光点斑斑驳驳,他觉得自己象一头狮子那么跃动驰骋,光点连成一条条焰火缠裹着他。
……
他精疲力心地躺在床上,陈姐起来,他伸手去拉她。“没办法,他必须得回家。”她红光满面,有点夸张像赏赐般亲了他一口。穿着衣服要出去。
“不走,行吗?”他问。
“不行,他还有男人。”她的眼晴避开他。
“你和你那个男人离婚,他娶你!”他对着她低吼。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不急,他们慢慢来,现在就这样,好不好!”
她有些慌乱地离开这间小屋,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着一种失落感。
看着陈姐的背影渐渐消失……
在他和陈姐发生关系后不久,陈姐再也没有书店上班,因为她自杀了。
陈姐为什么要自杀?杨维为什么突然上了他的床,此时好突然又离他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
王高建发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拿自己的头撞向墙壁。
血从鼻孔里流出来。
他晕死过去,在晕乎乎中,他感觉他上了天。
天上,他看见一个仙女。
仙女长得柳眉笼翠,檀口含丹,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脚踩祥红。
他正看得有些痴呆的时候,这时,有人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从天上往下掉。
他被抛下来,夹在二个悬崖间的小索桥。他摇晃着走在这桥上时,刮起一股凶险的大风,吹得他不成人形。
这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有何经理,有齐伟,有詹总,有杨维,陈姐,还有许许多多他认识的人,连每天上班他常坐那班车的公交司机也在内,大家全都挤在这座小桥上。
大家挤在一起,秩序一下子乱了起来,听见有人叫着:“踩死人了,踩死人了。”
他有些迷惘地站在后面,不知所措,这时天上的有一个仙女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她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用一种愁怨的眼神看着他们,露出春恨秋悲的表情,呜咽而泣。
仙女飞走了,下面的人依然在争抢着走出小桥。
突然,他被不知什么人狠狠地推一下,掉进无尽的深渊。
“啊……啊……”
他惊叫着,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