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东西,我送你和崽子们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张鬼吏来不及和娘子细说,只是推搡着她吩咐赶紧收拾东西。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老觉得身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是等他回头去看,一切却又显得那么正常。正是这种感觉,让张鬼吏心里愈发的感觉到了不安。仿佛在他身后有无数条毒蛇,在盯着他,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张鬼吏的娘子一边往屋里退着,一边问自家的男人道。跟了张鬼吏这么些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张鬼吏这么慌张。
“别多问了,或许要出大事。你先带着崽子们去避一避,除非我亲自去接你们。不然谁去都别跟着走,听见没有?”张鬼吏将身上的银票塞进婆娘手里急急说道。这银票,还是方才转轮王赏赐给他的。
“家里有钱,这些你留着开销吧!”张鬼吏的娘子心疼自家男人,平日里男人的薪俸便如数交给她了。男人在外有差事,总不能终日里扣扣索索的让他人耻笑吧?也正是她的这种性格,才让张鬼吏始终对她爱如珍宝。
“拿着,出门避祸,多带一点银钱总归是好的。记住了,到了地方之后低调做人。除非我亲自去接,否则不管谁去你都不要跟人走。崽子们要多加管教,不要让他们四处乱野。如果事成,今后他们可是要做官的。要教会他们知礼仪,拜托了!”张鬼吏进了屋子,打开柜子就帮娘子收拾起细软来。乡下地方,衣服和钱是要多带一些的。除此之外,别的东西大可不必带着。
“金银之物不可露白,带着崽子们多加小心。老王,备车送夫人走!”少时张鬼吏就帮娘子打好了两个包裹,将包裹放桌上一放,又将装着银票的木匣子塞到娘子手中对门外的老管家喊了一句。
“等等!把这些都带上。”临出门之时,张鬼吏拉住了婆娘的手,将身上的散碎银钱一股脑塞她手里说道。
“官人,你这是”张家娘子心里噗噗的乱跳,张鬼吏这番做派,让她想到了一个不祥的词,生离死别!
“别多想,乡下地方那些大额的银票反倒是不方便。如果需要用钱,可以吩咐老王来城里钱庄兑换成散碎银子。万不可在人前显露咱家有钱,切记切记!”张鬼吏转身将包裹提在手里,对面色凄凄的娘子嘱咐了几句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钱财要是露白,那些恶鬼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可是想要避祸,张鬼吏却又不得不将婆娘崽子们往偏僻的地方送。如果有可能,张鬼吏真希望自己不在第十殿当差。不在这里当差,也就不会作反。不作反,一家人的日子依旧过得安安稳稳。
“妾身知道了,可是官人你”张家娘子担心的是自己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在外头到底干了些什么。可是看着他那火急火燎六神无主的样子,张家娘子断定这事儿小不了。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张鬼吏平安无事就好。
“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把崽子们照顾好。去吧!”张鬼吏将婆娘送上了马车,又将几个崽子先后塞进了车厢,掀开车帘子最后叮嘱了自己的婆娘一句。
“老王,一路上劳你多费心了。”安顿好了自家的婆娘和崽子,张鬼吏转头来到驾车的老管家身边拱手为礼道。他如今最信任的,就是这个老管家了。跟了自己数不清有多少年,素来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哎,还是老实人用起来放心啊!”张鬼吏心中暗叹一声道。府上不是没有青壮可用,可是那些个货色,主子家飞黄腾达他们就忠心。一旦让他们察觉到主人家有丝毫的不妥,不用别人来查,首先出卖主家的就是这些货。仆人,其实是世界上最不能信任的一种人。
“老爷说的哪里话,护着夫人和公子小姐们,是我应该做的。”老王闻言跳下车来,将马鞭靠在车上躬身对张鬼吏说道。
“将夫人送到地方,你就先别回府了,就在那里照应着。等这边事了,我自会亲自去把夫人接回来。这段时间,就仰仗你了。只要我度过这一关,今后必与你共富贵。”张鬼吏拉着老王的手,在那里动情的许诺着道。境况不同,人们的心思就不同,说出来的话也就不一样了。真等事成那天,张鬼吏还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谁都不知道。
“必为老爷效死。”老王闻言难掩心中激动,微颤着双手在那里信誓旦旦的道。
“出城吧,沿途多加小心!”见邀买人心之事已成,张鬼吏这才对老王挥了挥手吩咐道。
“官人保重!妾身和孩儿们等着你。”马车缓缓动,张鬼吏的娘子掀开窗帘探出头来凄声说道。许多年来,她这还是第一次和丈夫分开。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夫妻俩人还能不能再见。
“娘子珍重,为夫过段时日便去接你。”张鬼吏强忍着心中的激荡,对着娘子一个长揖说道。他爱自己的娘子,爱到了骨头里。
“哈驾!夫人坐稳了。”老王一甩手中马鞭,在半空抽了个脆响,然后扭头对身后车厢里的夫人提醒了一句。
“王伯,我们这是去哪儿啊?”马车疾驰了一阵,张鬼吏的夫人掀开窗帘看着路边的景致问道。车还没有出城,相反驾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张家娘子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妥。按照张鬼吏之前的吩咐,老王应该把她们娘几个送出城外才是,怎么如今看来没有半点出城的意思?
“夫人,稍后你就知道了。”老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再度将马鞭甩了个脆响加快了速度道。
“停车,我们要下去。老王,平日里我家夫君待你不薄,今日你想背他不成?”张家娘子紧搂着几个孩儿,厉声对驾车的老王喝道。事到如今就算她是一介女流,也看出了不对劲。
“参见府君!”老王没有去理会张家娘子,快马加鞭一路疾驰之后将马车弯进了一个小巷。停下马车之后,冲早已经侯在此处多时的崔钰俯身拜倒高唱道。
“辛苦了,张鬼吏的家眷可都在车上?”崔钰微一抬手,将老王从地上托扶起来后问道。
“回府君的话,张家的家眷尽皆在这马车上。”老王躬身对崔钰恭敬的答道。他在张鬼吏家中潜伏了多年,今日终于可以用本来的身份出现在顶头上司的面前,这让他很是激动。当暗桩和密探的滋味,不好受。如果不是这次崔钰需要张鬼吏的家眷动用了他,或许他会永远以密探的身份继续潜伏下去。
“做得不错,去阴律司领取号服和腰牌吧。从今日起恢复你的身份,不用再回张家了!”崔钰一挥袖子,让侯在左右的那些阴兵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之后,对老王说道。密探的心思他最清楚,差事完成你可以不给他们奖赏,但是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的身份。
“多谢府君,小人告退!”果不其然,老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抱拳单膝跪下高声唱道。
“张夫人,还请下车吧。本府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只需要你们在此处安心住上一段时间。”崔钰等老王告辞离去之后,背手站在车前冲里面轻声说道。
“啊~却原来是崔府君当面。不知道小妇人的府君,因为何事开罪了府君?俗话说祸不及妻儿,府君使出如此手段,就不怕旁人耻笑么?”张家娘子虽然窝在车里瑟瑟发抖,可是嘴里却依然在那里辩着。
“本府还没那么下作,要拿你怎么样。只是夫人,你家张鬼吏,这回可是摊上大事了。我如此这般,也是想让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若是一意孤行下去,到最后可是要满门抄斩的。祸不及妻儿不假,可那也要看看他闯的是什么祸了。”崔钰说完,转身迈步进了身后的小宅院。一介鬼吏之妻,还用不着他再多费唇舌。
崔钰前脚进门,后脚阴兵们就挟裹着张家娘子进了院子。随后分出几个阴兵将那辆马车驾走,又把院门关上,众阴兵这才分散四周警戒起来。
“不知我家府君所犯何事?”张家娘子战战兢兢护着身前那几个崽子,问崔钰道。
“自家的丈夫,贪墨或许会有。可是再往上的事情,他是决计没有那个胆子去干的。”张家娘子心里暗暗想道。想到这里,她那颗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
“大胆犯妇,见了府君还不下跪。犹自在那逞口舌之利,莫非是想要尝尝拔舌之味么?”左右鬼差见这张家娘子不识趣,一拍腰间锁链齐齐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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