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骚乱的村民止住了奔逃的脚步,惊骇的眼睛望着躺在血泊中的边宏,然后又把目光投向特警。
洛嘎抬首看见了立毖村村民惊惶的神情,然后望了一眼昏迷的妻子,噙着泪水抬高嗓音,感情激动地说:“父老乡亲们,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已经说明,执法者的枪口永远不会对准老百姓,即便是你们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殴打了我们的执法人员,可谁还手呢?!甚至他们被打得皮开肉绽,都用自己的真情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啊。”
立毖村的村民望着血流满面的工商执法人员,望着躺在血泊中的陆霞,个个脸上漾溢出愧疚的神情,接着便有了女人悄悄的哭泣声,男人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随即,他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洛嘎此时此刻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件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可你们想过了吗?我们市我们省我们国家有多少百姓要遭受这些伪劣食品的毒害,轻者住院治疗,重者丢掉生命,就如这位吃了病死猪肉,腹泻而死的冉升兄弟。”
说到这里,洛嘎突然停下来,双眸紧紧盯着仍在救护中的妻子。立毖村的村民和刚到山顶的刘春洁望见这位态势威严的男人,浑身战抖,眼眶里含满泪水,以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着一样,紧紧咬着的下唇渗出一缕血痕……
几十秒钟过去了,他把掷向妻子的目光收回,神情凝重而又悲怆地望着立毖村的村民又说:“乡亲们,接下的话我不得不说。咱们老百姓有一句俗语,人以群分,物以类别。意思是好人不与昧心的人为伍,朱保财就是一个专做伤天害理之事昧了良心的坏人!你们要好好想想,他鼓动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蒙骗你们,说我们来断你们的财路。可他说的财路是什么?却是以老百姓的生命为代价,制假贩劣敛起钱财。虽说,你们是贫困山区,即使是最赖最不济,也可以靠每年一拔的庄稼充饥,日子过的艰难点,可不会爹死娘亡娃娃夭折,可就在几天前朱保财售出的奶粉就毒死了几名婴儿,而且那些劣质的食品还威胁着我们的生命,也包括你们的生命……”
立毖村的村民震惊了,静寂的场面被一片愤恨的怒骂声替代:
“朱保财这个假仁假义的狗东西把我们骗了,竟让我们当了他杀人的帮凶。”
“这个狼心狗肺的假善人,满嘴仁意道德,可专干杀人骗财的勾当。然而,他杀了人,我们还帮着他数钱。”
“我们去把他发黑财的窝点烧了,以好洗清身上的罪擘!”
“对,把他的窝点烧了!……”
人们群情愤慨地呐喊着涌向山去。洛嘎的面容骤然舒展,他转身吩咐一个执法队员:“老张,你领着大家和特警队的同志们一起,随同立毖村的村民把朱保财老巢彻底捣毁,但要制止过激行为,保护好朱保财的家人。”
老张颔首,与特警队长率领执法人员疾步朝山下奔去。黄所长也领着他辖下的干警趋步紧跟。
天穹,一缕白云像轻纱一样,被山风徐徐吹送,从山顶那片树林的林梢上飘来,飘到陆霞躺着的上空,人们低首瞧着这位命在旦夕的美丽女人。
只见她的表情是笑着的,恋人般地对着俯身的洛嘎微笑,似乎对死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虽然嘴不能言,可这种微笑是用全身心表达着一生的爱意。当她的手臂颤颤栗栗地伸出,握住洛嘎的手,眼眸中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随后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写满许多内容的那双莹黑、灵敏、柔媚的大眼睛变得呆滞了。
“你,为什么丢下我和孩子就这样走了?”一声悲天怆地的呼问,洛嘎的泪水汹涌而下。他用那支没被陆霞攥着的手,抚摸妻子美丽的脸庞,像在倾诉自己胸中对她炽热的情感和依恋。
周围的几个工商执法人员都低首轻声哭泣。刘春洁任泪水潸潸流淌。她俯身拾起一片地上的落叶,吹奏起彝家人原声调的哭丧调。调子凄楚哀婉,在这大山中抖落着无限伤情,就连广大和开阔的湛蓝天空也感动得堆积出十几朵白云,犹如在一幅巨大的缎面上织就了白色的小花,以示上苍对英雄的哀悼。
洛嘎在哭丧调中慢慢地仰起了头,泪眼正瞅向妻子。他的头颤摇起来,用极其酸楚的音调,抖索着诵念出《红楼梦》中的一句诗:“自是断肠听不得,非干吹出断肠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