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个月光婆娑的夜晚,蜿蜒的山路上走来一个弹着月琴的彝家小伙。他来到她家居住的竹篱板舍前,吟调弹琴。
房内一隅,刘春洁听见琴声,便猝然转身走进闰房,扑在床上,用被捂着头……
那时我们彝族村寨有供青年谈情说爱的公房(场所),有野外的跳乐(彝族盛行的传统舞蹈)、对歌,刘春洁便红着脸庞,兴趣盎然地看着,心里铺开了情感的形象……
让洛嘎记忆犹新的是,他和她都会来到粗犷奔放的跳乐场地,如痴如醉地望着男女间水乳交融的舞蹈动作似鹰飞凤翔……
随后,委婉揉情的曲调便在他俩的耳边放飞,一对对青年男女随着轻柔平缓的旋律,音质清脆、音域宽广地放歌心中的情爱。
此刻,他瞧见刘春洁望着一双双脉脉含情的眸子,再听撩拨人的情歌,羞答答的眼睛就不时窥视对歌的男女……
虽说他比她大一岁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觑见她羞涩的模样,心里便有一种企盼的朦朦胧胧的爱,还对自己说:“有姑娘清潭一样的眼睛和小伙子星星般的眸子,她就会把萌动出的爱溶进了像含羞草一样羞涩的心,让其绽放美丽的花朵,变得更加漂亮美丽……”
两年过去了,就像青春抚摸大山的风流,让洛嘎变得更加英俊,刘春洁也出落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
同时他感受着山里汉子的骚动,便想把爱的企盼变为实际。他这个与她下河戏水,上山踝足奔过突兀的山石,然后躺在向阳坡上晒太阳的儿时伙伴,便在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身着黑色窄袖且镶有花边的右开襟上衣,裹黑色包头帕,一绺“英雄髫”在额前躁动出满脸的亢奋,踏着满山的月光,来到她家的‘竹篱板舍’前,喊出从内心深处酝酿的真情:“新花阿妹啊(彝族青年都把恋爱双方称为新花阿哥阿妹)!请你打开你家的竹门,腾一块嵌有火塘的地方,让悠悠独行的汉子,向你倾吐爱的衷情。”
锵铿有力的声音仿佛依附婆娑的月光,如叮咚泉水敲石磬,如轻柔夜风拂山林,把那道竹篱笆上的门推开了。
刘春洁抛开房内一片缱绻的宁谧,走到添一片忐忑情思的月夜下,羞涩地低首望着自己的脚尖。
洛嘎强压着那颗忐忑的心,把一个做工精致的水烟筒拿出,然后在烟嘴里填满烟丝,把水烟筒递给刘春洁,然后坐在她家门边的石臼上,弹着琴弦,嗓音嘹亮、活泼地唱起《敬烟调》:
美丽的新花阿妹呵
你就像嵌在烟筒里的烟丝,
拥有燃烧的炫目,
也有滋长着爱的浓烈香味。
我就像渴烟的汉子,
吮吸着烟的芳香,
醉倒在爱焰腾升的火塘边
……
歌声刚歇,刘春洁眼波很甜地瞧着他,红润的小嘴漾出笑意,唱出一句∶“新花莫嫌我,请个相会烟”的句子,然后点燃烟嘴上的烟丝吸了一口,呛得她咳声阵阵。
稍倾,她压抑住猛烈的咳嗽,羞涩地说∶“你偷了我的心,什么时候还我!”
“我的心也像攀支花树的甑子,空空落落,只有在花场的跳乐中重新拾回。”
她听着这句耐人咀嚼吟味的话,笑了。
晚阳的斜晖又把天空染成辉煌的红色,大山漾动暮霭的朦胧,所有的色彩在皓月浮升的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光下,刘春洁推门走出,身着鲜艳的服装,头戴缀有红缨和料珠的鸡冠花帽,向花场跑去。
花场已经燃起无数支火把,形成耀目的火海。激扬的竹笛、深沉动听的月琴和大三弦吹弹出萦绕大山的古调情歌,引出恋舞者的踢踏。
刘春洁边舞边唱,并把一块洁白的手帕掷向洛嘎。
他托着手中的手帕,笑得唇似绽桃。他说∶“凭着火把的赤红和象征爱情忠贞的素色手帕,你应诺了我俩的百年之好!”
刘春洁颔首。在大朴大真的曲调中,她飘逸的舞姿领着他那种粗犷的舞蹈,缓缓舞出花场。
然后,他和她择一树下驻足,面对溪水低吟、绿浪高歌,相拥着、亲吻着、倾吐着爱的絮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