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称律师的人,那个瘦高瘦高,面容清癯,眼光坚定有神的人------他刚走,魏紫玉就来了,身后跟着的晓意晓涵,一个拎着小皮箱,一个挎着绿皮包。
魏紫玉只淡淡对她点点头,晓意视若无睹,擦身而过,晓涵却狠狠叮了她一眼。
不久,东方何为也匆匆赶来,一来就钻到顶楼魏紫玉的总裁办公室,几个人密谈了差不多两个钟头还未见动静。
仇苞心内惴惴。
律师的灼灼眼光仿佛还牢牢地盯着自己,律师的话犹在耳边------
他说了一大堆,可是那些话,能打动她心的,也就是那几个词:报仇。你我都是同路人。只有合作才能取得成功。最好能统一行动。听我指令。
他说得没错,或许也有他坚毅神色所带给她的信心――她单打独斗了这么久,只不过划伤了魏紫玉一刀,其余什么也没有捞到------真要想报仇得逞,恐怕也只有按他所说的一途。
可魏紫玉,还有东方何为不寻常的举动------他们是不是有所察觉,在想办法对付自己?
匆匆用过晚餐,魏紫玉和晓意晓涵离开了,东方何为却站在仇苞身边没有动。
仇苞转身,抬眼,与东方何为的眼光交织。那里面似乎并没有她猜想的敌对,有的仿佛只是一种怜惜,一种期冀------
她惶惑了,任暗暗提起的心晃荡,把憋在嘴里的激烈言辞吞咽,让拼死一搏的手脚松弛------
怎么,想和我打一架?东方何为绞缠住她的眼光不放,眼里却是一团和气。
你要想打,我愿意奉陪――仇苞不管他的和气,重新提聚松弛的神经――我晓得东方书记会几手功夫。
行啊,东方何为收敛和气,咱们练练,走,去房顶――
他之所以选择房顶,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草叶别院顶楼平台。
绚丽的晚霞像一幅浓缩了历史的画,渐渐变淡------
仇苞站定身子,黑幽幽的美眸滴溜溜一转,射向东方何为,然后亮出架式――东方书记,请------
别忙――东方何为不理她的挑衅,我有话要问你――
你说――仇苞就那么亮着架势,纹丝不动。
东方何为轻笑:你那是打架的架势,还是说话的架式?
仇苞见他不来气,只好收式:好,你说――
那天,在这幢楼内刺伤魏紫玉的黑衣人,是你,对吗?
------是我又怎么样?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复仇,而你真正的仇人是魏子良?
不错――父债子偿,魏紫玉也一样。
十年前,你的父亲和魏子良搭班子,魏子良是书记,你父亲是县长。谁知两人不睦,斗得你死我活。你父亲为了扳倒魏子良,费尽心机却无果,最后买通一个流氓,企图行凶。谁知那流氓和羊康是哥们,喝酒时透露给了羊康,羊康告诉给魏子良。魏子良一怒之下,付了双倍的钱,结果那个流氓制造了一场车祸------
是魏紫玉告诉你的――仇苞冷冷说。
难道不对?
可怜我的父亲------仇苞神色黯然,突然一仰头,双睛如火,喷向东方何为――他至今------十年了,他至今还傻呆呆躺在床上------你说,换了你,你要不要报仇!
要------东方何为形容惨淡,你来拿吧――我现在也是魏家的一分子------
纳命来――仇苞神色狰狞,厉喝一声,猛扑东方何为,其势如疾风骤雨,锐不可当。
东方何为觑得真切,在她临身切掌的当儿,微微闪身躲过她一掌,没有与她硬接。仇苞一击不中,收势落地,回身开掌,又已蓄势待发。
漂亮!东方何为不由出声赞叹。话音未落,仇苞抢身而进,玉掌虚飘飘晃到东方何为胸前------
好一招雪花飘风,东方何为出声又赞。但也识破她飘掌中藏有后着,遂假意伸一手去迎掌――
仇苞见他来迎,一掌高飘牵引,一掌变肘横出,直捣他微微露出空隙的腋窝------
东方何为其实是故露破绽,待她那肘递出,将要临身之时,一掌变握,漫迎其肘,另一掌疾如电掣,刚好捉住她的高飘掌。同时,迎肘之掌也握住了她的肘尖。
仇苞没想到双手同时被擒,怒哼一声,猛力挣扎,却未能挣脱。她玉颜顿赤,双睛盈润,狠狠瞪着东方何为。
东方何为轻轻一叹,松手放开了她,同时说:你打不过我的。
谁说打不过,再来――看招――仇苞待他一松手便突然发难,在出声之前已展开了行动,一招风卷雪花,疾如箭矢,飞向东方何为眼瞳------
东方何为见她突施辣手,心中微怒,轻嘿一声,偏脸避过,同时出手一啄,啄中其掌心,仇苞那手便乖乖垂下。然而仇苞实在不甘心,迅展另一手向他脸上挝去------
在仇苞心里以为东方何为又要闪躲,她就在他闪躲时迅速变招,锁拿他的咽喉。哪知东方何为见她眼珠微转,已识破她的用心,迅即出手同样那么一啄,在她手指将到未到之际,恰好啄中。仇苞另一只手便也软软地垂下。
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东方何为淡淡地说。
可是,东方红为刚刚说完,仇苞哭了,哭得声泪俱下,伤心欲绝------
东方何为一下子懵了,伸手在仇苞双肘上轻轻一点,点活了她的手臂,同时开口:你,你哭什么------
我,我哭------人家手好痛――
哪儿呀?东方红为凑近身------
仇苞假意伸手给他看,待到一尺左右,她软绵绵下垂的小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匕首,而且直戳他颈喉------
东方何为再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眼看她的刀锋已经触及自己颈项,来不及多想,左右一晃,随着那刀尖退,仰,转------他的双手完全是下意识地一攥,一拂,刚好攥住了仇苞的手腕,拂落了她手上的匕首,而且带得仇苞随着他俯,进,倒------然后两个人就兜搂着滚倒在地------
仇苞手腕被攥,急挣不脱,反而向东方何为身上坠落,眼看自己的嘴要杵到他的脸,再急急往旁一挣。谁知东方何为见她嘴将要来,也是往旁急躲。哪知两个方向相同,恰好凑成了一堆儿,仇苞的香唇就触进了他的脸颊-----
你――两人同时闷哼,两双眼睛咫尺之隔瞪着对方。然后一急,东方红为推开仇苞,站起身来,此时已暮霭笼野,勉强能掩双方的尴尬。
还要打么?东方红为涩声问。
仇苞不答,双肩耸动,抽泣起来。
东方何为不再上当,冷眼旁观。
仇苞伤伤心心地抽泣了一阵,慢慢平静下来,忽然幽幽戚戚地说:你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
既然我杀不了你,就只有引颈等着你的杀戮了------
这是什么逻辑――告诉你,你杀不了我,我也决不会想到要杀你――我说仇苞,你为啥老想着杀来杀去?
哼,别哄人了------人生不就是这样么,或者杀人,或者被杀,或者役人,或者被役------
哦,所以,你便想做那杀人者,役人者!
你不想?
不想。
鬼话!仇苞嗤之以鼻――不想做杀人者役人者,难道你想做被杀者被役者?那,你为什么不束手就死?为什么为争夺官位拼得你死我活?
这就是你走极端了――我说仇苞,枉你活在了二十一世纪,枉你还算个知识分子,难道除了这两个极端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有第三条路?仇苞不以为然冷哼一声。
为什么没有?东方何为平静中倾注着热情,所有的人都自由平等,既没有杀人者役人者,也没有被杀者被役者,国家和社会的管理者由公民自由选出------
哈哈,你是活在教科书里,还是活在课堂上――仇苞给他以冷鄙的一笑――东方何为呀东方何为,你这究竟是天真呢还是阴沉?你睁开眼睛看看,多少年了,那些曾经的民主先生,自由先生,哪一个不是好龙的叶公!攻讦别人的时候振振有词,一朝权到了手,谁又能“爱可释手”?哪一个不巴巴地盼着传子传孙传万代!握在手中的,吞进肚里的,你要他吐出来,行吗,行吗,啊?
是啊,我承认,难,确实难,一个世纪连着一个世纪的难呵――东方何为忧郁地叹了一口气――正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从十八世纪中叶迄今,为祖国的现代化,为民主宪政,多少人抛头洒血,多少人中途变节;几经风雨,迭遭磨难;外存强敌虎视,内有专制掣肘,潜藏私欲作祟------
东方何为说到这里双眼放光,语气一振:但是,社会毕竟在进步,经济不断在发展,人民的自由度在扩大,各种权利在增加,参与各种社会活动的道路在拓宽,把权力关进笼子里的呼声在高涨,那些传子传孙传万代的巴望是不是已经在事实上成了痴人说梦------希望之光已在我们前方闪现,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合力,共同奋斗,我相信------这些难道又不是事实?
------我说不过你,仇苞心有不甘,但是,我却不信你------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如今落在了你手里,你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你已经自由了,东方红为平和地看着她,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你,不怕,不怕我继续------
不怕,你可以继续为复仇而奔忙,只要你认为值得------
可是------可是,我现在没地方去------
怎么没有,转身下楼,草叶别院――省文化(集团)公司旅游公司经理的职位谁撤你了?你的年计划,你的五年规划,你不去努力完成,谁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