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岗死得很英雄,也很安详,他是为掩护刘子芳而身负重伤的,他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这次惊天动地的新老更替,岗位交接。
湖山市东升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潘东升都保持着一早看报的习惯,长年累月,雷打不动。他对收发室有一个特别的要求,那就是,报纸收到后,必须在第一时间送到他的办公室,不得耽搁,他要通过报纸及时了解国内外以及省市的重大新闻。潘东升喜欢用这种阅读方式掌握时局,确定自己的投资方向,更喜欢这别具一格的油墨之香。这天早晨一上班,报纸就送来了。像往常一样,潘东升沏了杯上好的龙井茶,就坐在办公桌前的老板椅里看报纸,刚翻开报纸,就看到了东山派出所纵火案的消息。他马上惊呆了,脸色变得蜡黄,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良久,潘东升才深呼一口气,摸起了桌上的电话,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去拨电话号码。这是一个他耳熟能详的手机号码,只要拨通,他的心就会跟随着电流飞到电话的另一头,那份难以名状欢愉与幸福便在心头弥漫开来。
但是现在,潘东升刚拨了几个号码,办公室的秘书张怡然便推门而入了,他不得不迅速放下了电话。
“小张,你有什么事?”潘东升看着门口的张怡然,有些紧张地问。
“潘总,你不是准备捐赠给东山派出所一辆警车吗?办公室已经付了款,车也已经到了,什么时候给东山派出所送去?”张怡然走到潘东升办公桌前,说。
“先等等吧。”潘东升情绪低落地说。
“潘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张怡然盯着潘东升的脸,说。
潘东升搓了把脸,然后将印有东山派出所纵火案消息的报纸递给张怡然,说:“你自己看看吧?”
张怡然匆匆看罢,自然也是一惊,说:“刘子芳所长怎么样?她没事吧?”
“不知道啊,走,咱们这就去东山派出所。”潘东升站起身来,说。
潘东升与张怡然下了楼,坐上车子向东山派出所赶去。车子路过一家花店,潘东升示意停车。然后,他和张怡然跳下车来,一前进后地走进花店,挑选鲜花。
“先生,这花您要送给谁?这里面有讲究的。”服务员看了潘东升身边的张怡然,意味深长地说。
“是吗,有什么讲究啊?”潘东升将手里的一棵玫瑰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
“探望病人,祝朋友早日恢复健康,选用的花材有唐菖蒲、兰花、金橘、六出花、玫瑰及康乃馨等。事业成功,祝朋友步步走向成功与辉煌,选用的花材有百合、马蹄莲、唐菖蒲、风信子、非洲菊和玫瑰等。”张怡然神秘地笑了笑,解释说。
“张怡然,这些都不合适。”潘东升连忙摇摇头,说。
张怡然看了眼潘东升手里的红玫瑰,恍然大悟似的说:“潘总,我明白了,送给心爱的人嘛,主花赠送红玫瑰,来表达情人之间的感情。其他花卉有红郁金香、风铃草、紫丁香、红山茶、扶郎花、长春花和红掌等。”
“小张,就主送红玫瑰吧。”潘东升的脸红了下,不好意思地说。
如此这般,潘东升买了象征爱情的红玫瑰,又坐车向东山派出所赶去。张怡然看着手持鲜花的潘东升,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潘总,你是不是爱上刘子芳了?”张怡然目视前方,说。
潘东升反问道:“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看你这神情,像。”张怡然回过头来,说
“爱上一个人看神情就能看出来?不见得吧?”潘东升耸耸肩膀,说。
“那看什么?”张怡然故意问道。
潘东升指着心脏说:“这儿,看心。”
“看心?心能看得到吗?”张怡然说。
“真正相爱的人是能看到的。”潘东升说。
在两人说话之间,车子就进了东山派出所院内。车子停下,潘东升与张怡然同时跳下车来,张怡然手持鲜花,向里面走去,却被值班民警拦住了。
“同志,你找谁?”民警问。
“刘子芳,刘所长。”潘东升说。
“刘所长知道吗?”民警警惕地问。
“不知道。”潘东升说。
“你先跟刘所长联系一下吧。”民警挡在潘东升与张怡然的前面,说。
潘东升听罢,打通了刘子芳的手机,然后看着办公楼说“子芳,是我,对,门卫不让我进啊。好,你给他说一下。”
原所长办公室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刘子芳在东山派出所教导员田风霄的安排下,把档案室改成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接到潘东升的电话,她给门卫打了招呼,然后等待着他的到来。坦白地讲,潘东升这个时候的出现出乎她的意料,如果不是他已经到了楼下,刘子芳会劝阻他别来的。
昨天晚上,刘子芳一夜没睡,她守在老所长黄天岗的病床前,悲痛难忍,感慨万端。明眼都能看出来,这是一起情节恶劣的报复案,在派出所里行凶纵火,是水城市新中国成立以来的首例,这足以证明报复者的残忍与不择手段。那么,他们报复的对象究竟是谁呢?凶手直扑所长办公室,直接针对的对象就是黄天岗与刘子芳。老所长黄天岗已经退休,会是针对他吗?刘子芳觉得,这似乎不会。从作案的手段上来看,是想致人以死地的,而事实正是这样,如果不是老所长黄天岗将纸箱死死地压在了身下,她刘子芳已经一命归西了。如此看来,刘子芳是报复的对象,那么,又会是谁在她新官上任的时候来报复呢?她从事刑侦工作二十多年,亲手抓捕了无数犯罪分子,这些人除了被处以极刑的,都有可能出狱后对她实施报复。在某种程度上,想从这些人中找到报复者,无异于大海捞针。刘子芳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一再让老所长黄天岗留下来,多向她介绍一些东山地区的治安情况,他就按时回家了,就不会发生这个意外,他就会过上平静的退休生活,颐养天年。所以,当黄天岗最终撒手而去的时候,刘子芳一下子瘫倒在地,痛哭失声了。
“刘子芳,你要坚持住,这种时候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意志,组织将你调到东山派出所,就是充分相信你在关键时刻能挺得住,立得稳,能理智地应对一切突发事件。”这是当时湖山市公安局局长曹毅对刘子芳说的话。
按照计划安排,今天上午一上班,专案组的第一次碰头会就要在东山派出所会议室举行,刘子芳亲手将黄天岗的巨幅遗像摆放在会议桌的中央,并与同事们脱帽致哀。
“专案组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之所以在东山派出所进行,就是为了告诉黄天岗同志,他未竟的事业有后人来完成,也是鞭策专案组的干警,尽快破案,让黄天岗同志能安眠九泉之下。”默哀毕,清泉区公安分局局长苗长安声调激昂地说。
王东宾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手指也完全烧焦,无法对证指纹,这对确认凶手的身份极为不利。另外,据医生估计,再过三两天,凶手就会苏醒。会议安排干警们马上走访劳教所、看守所和监狱,掌握了水城市最近刑满释放的人员,然后对他们进行排查,看看有没有作案动机。另外,在苗长安的提议下,与会者一致同意,此案一日不破,黄天岗的遗像就摆在这里一天。
刘子芳刚刚送走苗长安,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潘东升就不约而至了。现在,潘东升拾级而上,在二楼停下来,看了眼被烧过的刘子芳办公室,转头时正好与在新办公室门口站着的刘子芳目光相遇。他的眼睛红了起来,向刘子芳快步走过去。刘子芳接过鲜花,眼睛也红红的,一旁的张怡然泪水潸然而下。
“子芳,你没事吧?”潘东升关切地问。
“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老所长黄天岗同志已经……”刘子芳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手中的鲜花也掉到了地上。
“老所长牺牲了?”潘东升拾起鲜花,重新递到刘子芳的手里,说。
刘子芳无声地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猖狂!子芳,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晚上我请你吃顿饭,给你压压惊吧。”潘东升跟进了刘子芳的办公室,说。
“老潘,我现在没这个心情,以后再说吧。”刘子芳将鲜花放到窗台上,无力地坐下来,说。
“我早就预料到你会拒绝我,可还是忍不住要提出来。”潘东升无奈地摇摇头,将一把崭新的汽车钥匙放在刘子芳的桌上,说,“这辆警车算是湖山市东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对你新官上任的贺礼,不代表我个人,你总得收下吧?”
“公司和你个人没什么区别,这点我还是明白的。车子你收回去,这被烧的办公室嘛,你要重新装修,我就答应你。”刘子芳拿起钥匙,看了眼,然后还给了潘东升,说。
由于有张怡然在场,潘东升有好多话说不出来。但是,情急之下,自己到东山派出所来看望刘子芳,又不能自己来。他是个心细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出现给刘子芳带来什么不良影响,毕竟他们的爱情还处在地下阶段。但是,在刘子芳将潘东升一行送下楼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几个民警的小声议论。潘东升在水城市也算是个掷地有声的人物,是房地产界的巨富,是“影响水城市十大经济人物”之一,其形象经常在水城市的电视报纸上出现,知名度绝不亚于水城市的书记市长。那么现在,在民警的眼里,刘子芳就成了傍大款,甚至有愧于多年前牺牲的丈夫李先锋了。
人言可畏,刘子芳知道,潘东升也知道,所以,他们的约会总是小心翼翼,若不是这起特大纵火案的发生,潘东升绝不会出现在东山派出所。
但是,不管怎么说,潘东升还是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东山派出所,将他与刘子芳的特殊关系暴露在公众面前,或许他们不会想到,正是这一次的特别约会,让他们的爱情之旅碰到了暗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