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没能立刻和佳慧摊成牌,――因为当他回家时,房间里凌乱而躁闹的环境让他感觉自己说不出口。
他内心的公平原则再次起了作用,――他怎么能在妻子这么辛苦带孩子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呢?
不过他已决意不再忍受,――他决定,要和佳慧离婚,不为某个女人,只为内心自在。――不过,还是为了公平,当然要等孩子能离手的时候。
为此,他内心进行了一翻筹划:他想,等爱梅三岁上了幼儿园再谈这件事比较好,因为这样谁也不用太忙。
其他的,孩子的生活费他自然会支付,房子他也会留给佳慧。连孩子的归属他都想好了,看佳慧对孩子爱的象命一样的模样,很可能想要,那就让佳慧带;如果佳慧不要,那他要,再请一个信得过保姆,这对他不成问题,他都看好了,一个他帮过忙,但目前依然在狱中服刑的小伙子的妈妈,那个本分的女人肯定不敢对爱梅不尽心的。
他相信这种情况下只要说清楚,佳慧就会同意的。
一来因为这几年时代改革开放变化的超过很多人曾有的想象,――尤其是婚姻方面,曾被艰苦生活辖制得凑合许久的中国人似乎突然都不再愿意忍受了,离婚率暴涨,离婚已是很普遍的事,――“离了吗?”――已经一度取代“吃了吗?”成为人们的口头禅。
二来他很公平,除了没有背着佳慧做什么,同时也尽量在物质条件上拉平了双方,而且佳慧也还不过三十岁,有职业有房子,依然漂亮,机会还不少。――他和佳慧也基本算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有了这个打算,随后的日子他便更有意识的不再和佳慧交流,不光是不碰她,连眼神儿和话语都几乎没有了,回到家还真是除了逗逗孩子,就是低头看自己的资料,其他时间几乎连话都不说。――保持了在这个――几乎闹得不像他的家,他也越来越厌烦――的家――,素来的礼貌,微笑的态度。
佳慧现在什么心思他根本都不再关心,他唯一感知的就是佳慧和岳母她们似乎也更看重爱梅,也特别爱在他跟前谈爱梅的可爱和带爱梅的辛苦。
但现在这种话只能引起他的反感,因为他曾做过一番观察,发现爱梅难带其实和她们的纵容溺爱有极大的关系,所谓“自讨苦吃”或“作茧自缚”,――一顿饭要至少吃三个小时,睡觉晨昏颠倒,白天睡觉,晚上有精神,大人跟着熬肯定受不了。衣服也是,非要买白的,一脏就要换,一天要换几身,又要洗又要做,又要一步不错全程陪爱梅玩儿,恐怕再有三个大人也熬煎!
为此他曾客气的建议过:
“爱梅不饿就不要让她吃,等饿了再吃喂饭不是就快了吗?还有睡觉,不能白天不让她睡,晚上困了自然睡得好,大人也少熬了是不是?至于衣服,买点儿耐脏的颜色,一天少换几身不好吗?”
但话常常没说完就被惊叫着打断了:
“哎呀你说得轻松――”
常常不是岳母就是佳慧这么反驳他:
“那孩子不吃好怎么能长好,就是喂得辛苦点也值得。还有,就这一个孩子,你舍得她不舒服呀?”
有时还说:
“你是没带过孩子,所以才说这轻巧话,孩子不是大人,怎么会由你安排?”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总之,中心内容就一个:现在这样是必然的!而且听她们对未来的筹划,――生活还将如此继续!
他听完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那么――”有次他这样反问:“妈,你以前怎么带大佳慧她们姐妹三个的?”
岳母笑了,然后这样解释:
“现在能跟过去比,一个孩子总舍不得让她吃一点点儿委屈的,不过呀――”岳母又很高风亮节地说:“你忙你的,我们再辛苦也能把爱梅好好带大的。”
于是他就闭嘴了,因为他已经明白她们如此辛苦似乎不仅是做事不得法,而是还享受着这种做事不多而劳苦功高的感觉。――对于这样的人,――要想解决问题,根据他的工作经验,说什么都白搭,只有剥夺他们做这件事的权利。
于是他决定不再费口舌,默默地咬牙等着,再熬半年多――,
如果不是有一天佳慧的那个意外举动的话,一切可能就照计划行事了――
那是他连续几天没有回家的凌晨,他刚进家门几分钟,突然又接到队里一个紧急电话,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小峰――”佳慧追了出来:“很紧急吗?”
他点点头,冲佳慧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很危险吗?”佳慧继续追了过来。
“啊,没事!”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但当他走到车前时,佳慧还是追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把一样东西挂在他的脖子上,他楞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到了那个木头弥勒佛,木头弥勒佛在他胸前晃了两晃,――他的心,突然略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是跟你说了吗,”他语气变得和气了:“没什么危险的,放心吧。”
然后他连忙打开车门上了车,但佳慧从另一面也上了车。
他又有些恼火了,他最不喜欢在干正事的时候?嗦其他的。
“你干什么呀!” 他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佳慧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狠狠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小声说了一句:
“小心点儿。”
接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怔住了,――那无声却满含含义的拥抱突然使他回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约定:他的约定,还有佳慧补充的――,
也回想起了他度过的仿佛久远到不知哪辈子度过的美妙时光,其实细算起来不过是两三年前――
他低下了头,嗓子突然哽住了,然后,――他回过了头,佳慧已经不见,――他又独自坐了一会儿,还是开车离开了。
他按步骤忙着该忙的事,但当静下来时,佳慧那狠狠一抱的感觉似乎一直留在自己被抱的那个部位,这感觉仿佛是一种奇怪的燃料,每当忆及,都会使他周身渐渐感到温暖,心也渐渐变得柔软,――他又回想起那次无意中从刘会计那里听到那几句对佳慧蔑评的感觉,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那意会到的一个答案后,又一寸寸莫名而回的爱与不舍,不舍到最后几乎疯掉。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嫌生活躁闹难受,佳慧不同样可能如此感受?――他不知道佳慧的想法,关键是从没想过问问她?――他开始只是忍气不说,接着一下子想到了所有分手的事和准备,就是从未想过为恢复他们的感情做什么?!
想起佳慧当初骂他,那么约定不过是不想负责任,自己还觉得委屈,可仔细想想自己的心态就像坐上了跷跷板,从自私占有又一下子滑到撂手不管,――那么说他自私不负责又有多过分?――难道结了婚佳慧除了得到本来就该拥有的基本自由,难道不该希望得到更多的爱和关怀?
――他觉得愧悔难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