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断欣赏-买来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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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前,圆缺嘴儿的老娘蒋老太婆还活着时,常趴在她们家的围墙根驼着腰招手喊我的名字,手里总会拿一块热呼呼的叶儿粑,但我只是远远的看她,从来不去拿。那是个脱了牙的老太婆,笑起来嘴是瘪的,满脸树皮似的皱纹,突眼,脸色阴黑,死亡的阴影随时把她笼罩着似的,使她看起来象个阴间来招魂的老婆婆。

    但这依然不能阻止我们对院墙边那窝无花果树果实的垂涎。为此圆缺嘴对我们恨之入骨,恼了竟将那株老树连根铲了。

    圆缺嘴儿喜欢村里所有的婆娘女人和女孩,那些女人也喜欢他。最有意思的是每个婆娘手里抱着哭闹不停的小孩,一被抱进他的怀里就都不哭了,只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嘴巴。可他却唯独对我们家的人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的兄弟秋儿便不一样了,虽然也是根光棍汉,身上散发着极为浓烈的狐臭,但却不安份得多,他只喜欢年轻女人却不喜欢小孩。他把一屋子泥土墙上贴满了各式的摩登女郎,或红唇的媚眼如丝地浅笑,或是大圈耳环的俯骚弄姿,或是如泣如诉满头银钗的古装美人半遮着面。秋儿一在屋里我们便会跑进他们家堂屋仰着头慢慢地欣赏这些美人。有时候还会探头去他们房间望一望,他们的床上罩的都是黑色的蚊帐,极象现在的蕾丝,墙上的裂缝里还插了木棍用来挂衣服和杂物。他们的屋墙外堆满了柴,边上有一口石磨,一口水缸和一口井,都被小五往里面撒过尿。但总感觉他们那间太过黑暗的屋子里总有那么一抹阴郁的死亡阴影挥之不去。

    那时候我们村的老光棍不少。最为有名的是上嘴坡想干他堂妹的何之贵,因为没有干成,反倒声名远播了。然后就是癞子兄弟,是每次停电后被人们拿来开玩笑说成是发电机的对象。再接下来便要属圆缺嘴两兄弟出名了。因为全村的蔬菜瓜果都好象是为他们兄弟而长的。有次我们悄悄去他们家玩耍,揭开那口大锅一看,里面竟然扑出一只全裸的鸡来,连扑带腾就跳出来吓了我们好一条。小五说狗日的他们家从来不养鸡,这鸡哪来的哇。就是现在,这种偷鸡摸狗的习性依然被圆缺嘴几十年如一日的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用何家村其他男人的话说就是,狗日的两个东西真享了不少齐人之福。不过开始两兄弟倒也过得相安无事,直到蒋老太婆去世后,便干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一个夏天,我正蹲在门坎上数晚归的鸭子,我母亲上山回来才刚搁下锄头,喝了水,洗了把手,伸腰收起挂在柑树上晾晒的腌菜。这时缺嘴儿已嫁出去的大姐桂芝便急急奔过来,她伸出肥手向我母亲招呼,声音听上去很急切。桂芝说,那小婆娘不吃饭,都两天了,我都急得不晓得咋办才好。你又知道我家那两个兄弟,都了打大半辈子光棍了,省吃省用好不容易才买了这个蛮婆娘,跟猴急了似的,哪肯放过她。我想她又不吃东西,身子肯定糟践不足的,熬了些粥给她,刚端到她房里,就见她早昏死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你不是会掐吗,你去帮我掐掐吧。

    我母亲丢下手里的东西二话没说便过去了。小婆娘批头散发的倒在地上,我母亲伸出姆指掐她的人中。不一会儿,她便悠悠的醒了,虽然饿了几顿,身体仍透着结实,圆脸幽黑粗造,她张开惊恐的大眼睛,看见不是男人,这才吱吱哇哇的哭着说了起来。桂芝姨无奈的望了下我母亲说,哎,也不知道她说些啥。我母亲问她这是哪里买来的。桂芝说好象是秋儿拖了个熟人在大凉山那边买来的,不是汉族,是彝族的。

    小婆娘唬唬的喝下了那碗粥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我母亲把我吼回家里命令我写作业,写完去洗脚。我说妈你晓得不,今天下午的时候那个女的想跑。我们都追出去了。三叔在山上挑粪都被叫去帮着抓的。那个女的力气好大,又嘶又嚎的,二十多个男的才把她架住了。说完我又小声的说那女的衣服都被撕破了,二个白色的奶子在空气里甩来甩去的,小五看得目不转睛。

    我妈瞪着我说不要管闲事,快去洗了上床睡。但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却极大极圆,半夜的时候那个婆娘开始嘶嚎,那声音划破了整个村子,逗得一村的鸡和狗叫声此起彼伏,估计谁也不要想睡得着。

    第二天星期天,等我们都顶着黑眼圈去,他们家院子里已围了不少女人,鸡一嘴鸭一嘴地和那个女人说话,但那女人只是埋着头坐在地上。桂芝让我去和她说话,她竟也愿意跟我说话,我便牵她去马路上玩,但走了一会儿她便不走了,歪着脑袋望天空,用生绕的少数民族腔调含糊不清地对我说,灰(飞)机!小五说,原来她也看到过飞机!然后玩了会儿我们厌了便送她回去了。说起来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

    第二天便来了三个脸长得极长极黑的被小五说是人贩子的男人,他们一边耳上还挂了大大的耳环。我在水池洗脚的时候从花柱洞里看到他们坐在门砍上剥烤红薯。其中一个竟然望到我了,开始扯开喉咙唱起了什么小妹妹的歌,吓得我慌忙提了鞋跑回家将门闩死。小五说你小心点被她们拐去卖了也给老光棍做老婆。

    又过了一天,晚上终于没有嘶喊声,我们都松了口气。

    但也知道秋儿的老婆黄了。其他男人都幸灾乐祸地说,哟嗬,秋儿的一头猪打水漂了!

    为此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秋儿。我和小五都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秋儿是一天清早,他和圆缺嘴儿扭成一堆滚进了一个泥塘,在稀泥里两人还拼命拉扯一个米口袋,圆缺嘴嘴里含混不清骂着什么,直到村长来才有人将他们拖开。圆缺嘴儿当着一堆人骂他,狗日的好吃懒做,还想偷屋头的米去卖,烂杆撬。秋儿便撸了把脸上的泥巴在众人的一阵嘘笑声中汲着一只拖鞋走出了村子,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当小五说秋儿在外面有儿有女了,我肯定不信。小五说真的,是圆缺嘴儿自己说的,还说要去把他们都接回来呢。说完后我们俩唏嘘一阵,就去我家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