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房间里的空调,调好温度,问正在“检查”我家卫生状况的明媚。她看都不看我一眼,说:
“不困!没想到你一个人在家,把家里弄得还怪干净的嘛。是不是哪个小美妹帮你打扫的啊?”
“哪有?我请钟点工不行啊?”
“嗯,不错,你一个人在家怪爽的。住这么大房子,不怕晚上闹鬼么?”
“我倒是想,可就是没有啊!”
“呵呵,你是想要女鬼吧?你想得倒美!你不能自己出去找嘛?一个人在家是怪孤单的。”
“我怕人家把我当成鬼,吓死人家,我还要偿命。”
“差不多,就你这模样,也只有我这小老太被你吓不死了。呵呵!”
这个小老太还真是怪年轻的,说起话来也苍劲有力,不显一丝老态。每次跟明媚发短信贫嘴,我从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现在见面了更是如此。明媚这些年的变化之大,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现在恐怕连她都不记得原来的“自己”是个什么样了,更何况是我呢!时间真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能将人生雕刻得如此沧桑巨变!
晚上,我打电话叫来了陈富一家三口,在“肖氏生态园”大酒店为明媚接风洗尘。陈富跟我一样也是很多年没见过明媚了,因此,他一见面便大呼小叫地嚷道:
“怎么陈诺和我都老成这样了,而你还原地踏步,不思进取呢?!还比以前更加有女人味了。你以前那整个就是一白骨精啊,都还有人为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我看今儿个晚上肯定更是――哈哈――失眠肯定是少不了!兄弟!是吧?”
那“吧”音很长,迟迟不肯离去,可偏偏遇上我这个聋子,只顾在一旁逗小陈富玩,倒是明媚知道怜香惜玉,不忍心让这“吧”音在空中久无着落,便接上了陈富的问话微笑着说:
“呵呵,几年不见,你现在变得很会睁眼说瞎话了啊!我早都成一小老太,没人肯要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也真够损的!”
我耳背,但陈富家的四川女人耳朵可不差。她接上明媚的话茬很认真地说:
“我老公说得没错啊。你就是年轻貌美嘛。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要?是你太挑剔了吧?别跟陈诺一个德性啊!早点找个差不多的就成了,不要再眼高手低了,女孩子家年龄大了,可就麻烦了。”
明媚听后面若桃花,灿烂无比:“那嫂子帮我找个吧?”眼神笑眯眯地盯着眼前这个未来可能的大媒人,满是希冀。这面容这眼神若是放在很多年前,我哪能见到?可是时光茬苒,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可能了。可是时间不会倒流,人生路不可以重走。我在跟小陈福打闹的时候,思想确在开小差,心中感慨不断。
“呵呵,那好啊!哪天我帮你介绍一个――哦!我差点给忘了。呵呵,你们俩个不就是挺合适的一对吗?听我老公以前讲,陈诺曾经还追求过你好长时间,是吧?现在,你们两个不是正好可以走到一起了吗?我说明媚啊!你就不要再嫌弃陈诺长得难看了,男人长得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你说是吧?”
这个四川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把我和明媚之间的陈年旧事都给翻了出来,再经她拿到太阳底下这么一晾晒,便又成了一桩“美”事。
“嫂子!哪是我挑剔啊?人家现在哪看得上我?嫌我人老珠黄了!他想老牛吃嫩草,要找个年轻的呢!”
“陈诺!是这样吗?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太年轻的女孩子不懂事,哪里会居家过日子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媚比你还年轻四五岁呢!你还想找个多小的?再说了,你曾经又那么喜欢明媚,现在不正如你所愿了么?多好啊?这叫什么来着?――噢,好事多磨,对,就是好事多磨啊!”
陈富的老婆居然跟明媚初次见面,便说得如此火热,跟自个家亲姐妹似的。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小四川有这本事呢?而且话音里还时常夹杂着无为方言。天啦!陈福这小子真是教导有方啊。
陈富在一旁跟我挤眉弄眼,脸露奸笑。我知道这小子的肚子里在想着什么破事,但我就是装作没看见,根本不理他。也不管这桌子上的两个小娘们在那里谈笑风生,只是一味地跟小陈富勾搭不断:
“你在幼儿园里,有没有泡美妹啊?有没有亲过哪个小姑娘的嘴巴啊?”
“有啊,有啊,陈叔叔,我前几天还亲过圆圆的嘴巴呢!”
小陈富长得胖嘟嘟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一起了,分不清彼此,挺着丰满的大肚子,跟他老爸一个样,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唯有小四川依然保持苗条身材,又瘦又小,像是营养不良,可见她花费了不少心血才养肥了这一对父子,而自己却不得不骨瘦如材,实在是可敬之极。
“那你爽不爽啊?”
“爽是什么啊?”
小陈富两眼眯成一条缝,像用刀子划开的一条口子,很是疑惑地看着我。老陈富一会看看俩娘们在姐妹情深,相见恨晚,一会又转头听听我和他宝贝儿子在讨论泡妞大计,推心置腹,在一旁阴笑不止,不发一言。
“就是你舒服不舒服啊?”
“舒服!”小陈富极其认真地对我坦白道,“她嘴上有糖,好甜!”这小子跟他老子一个德性,有点破事都不打自招,连带着将另一件美事也给招了出来:“陈叔叔,我昨天还亲了我们老师呢!”
“啊哟!你还占了你老师便宜啊?那你明天叫你们老师也让我亲一下,好不?”
“不好!你是大人了――”小陈富界线分明,也知道自己的马子是不能随便让别人碰的,可是话未说完,便被他老娘像头野兽一样吼断:“喂!陈诺,你可别把我儿子给教坏了。”这小四川和明媚说得那么热络,居然还能一心二用不放弃监控陈富父子的一言一行,老子在一旁乖巧之极,儿子却让她放心不下。
“嗨!你看你这女人,不谢我也就算了,还说我教坏你儿子。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你才不是好人!有你这样教的吗?”
“嘿嘿!你说现在什么不要从小培养啊?等过几年,你儿子就可以带女朋友回家了,你这个当妈的多高兴啊,反正你儿子又不会吃亏。”
全中国的父母都是一样的,都认为儿子在偷吃禁果的行为中是占便宜的一方,而女儿自然算是吃亏的一方了。因此,当这种事发生后,男方家长即使不是暗自窃喜,也肯定不会像女方家长那样悲哀愤怒,顶多也就是洋装不悦,浅说两句罢了。正因为有此心态,所以小四川即使认为我在教坏她儿子,但听了我这句话后,也还是止不住地轻笑。陈富在一旁更是不用说,早就哈哈大笑不断,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许多年后的光辉形象。真是子承父业,一代胜过一代。
“就你这油嘴滑舌的样子,我看等我儿子都有对象了,你恐怕还是光棍一条。”
老子只顾着得意地大笑,不想发言;母亲得了便宜却依然不卖乖,嬉笑着这样诅咒我。
“那是啊!所以我现在就得重点培养你儿子,等过几年让你儿子也帮我泡几个美妹,就是吃他剩下的,我这老头子也是很知足了。到时候,我给你儿子出泡妞经费,咱哥俩合伙追女孩子。哈哈!”
“瞧你老不正经的样子,你也就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了。”这一桌子的男男女女都因此而笑声不断,唯有小陈富一脸迷惑,不知何故。谈笑间,不知不觉地便酒足饭饱,陈富一家三口起身告辞。小四川对她这位一见如故的好姐妹说:
“我们先回去了。今晚就不请你到我家玩了,你明天中午到我家,让你尝尝姐姐的手艺怎么样!你可一定要去哦!”
“好,我一定去。”
不等明媚的话音完全落地,热情的小四川便话锋一转,冲着我说,“陈诺,你明天也一道来啊!今天晚上,你可要好好照顾明媚啊?”等我不住地向她保证,连声称是之后,她一家三口才放心离去。
“我们到哪里玩会去?”
我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才八点多,因此这样对明媚说。
“你说呢?”
“蹦迪吧?”
想来想去,合肥这种中部省会城市的夜生活实在是贫乏无比,好像也只有“蹦迪”这唯一的选择,让我们打发漫漫长夜。
“好!”
明媚的声音很轻柔,很温顺,一改刚才在饭桌上与小四川的快人快语,活跃直白。我刚把“福克斯”的发动机发动起来,手机短信便响了,是陈富给我发来的:
“你小子这辈子命就是比我好,居然这么多年后,还有人主动送上门。唉!说实在的,明媚真的不错,你晚上就把事情给办了吧。她现在肯定对当年的选择感到很后悔,我都看出来了,因此,你小子现在也就不要再想别的了。那个叫做柳忆婷的女人,你就放弃吧,我看她肯定对你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要再作白日梦了。再说,明媚肯定也不比她差吧?别忘了,好马也吃回头草的,更何况这是一朵鲜花呢。你可一定要三思啊!错过了这个村,真的就没那个店在等你了。呵呵,你也苦了这么多年,晚上干活可要悠着点噢!”
这一晚,在迪厅里的明媚不是很疯狂,而是相当疯狂,疯狂得我有些不认识她。这么多年没见面,她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让我一丝都找不到她当年的影子,尽管当年我并没有见过她蹦迪时的样子,但我想肯定不会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我没法判断哪种的她更像她更适合她。也许人生本就是如此,全都要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变化,以适应这个社会。而我何尝不也是如此呢!
这一晚,明媚喝了很多酒,不仅是在饭桌上,在酒吧里更是如此,而在很多年前,她是滴酒不沾的。这一晚,明媚说了很多话,比我认识她所有的日子加在一起她对我说的话都要多。在迪厅的吧座里,在回家的路上,在她躺在我的床上我的怀抱里,她像个老太婆一样地唠叨不休,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汹涌不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