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不要我帮忙,就下山去了,山脚下却有一队官兵把住了要道,将来来往往的人都细细查问,我不愿理他们,正想着另寻小路过去。他们中却有人见到了我,叫我过去问话,我待要不去,他们却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我心想不便显露武功,只得跟他们过去。原来他们正是在打听那个老头,我说没见到,说完想走,他们中有一个人道:‘慢着!那你衣服上的血是哪来的?’原来刚才帮那老头包扎伤口,把血滴到了我身上来。我道:‘在山里摔了一跤,擦伤了点。’他们说我衣服干鲜,不像是摔跤的样子,又胡言乱语要我露出伤口来证实。我见事迹败露,又不想和官家的人打斗,只是夺路逃走。奔了一程,见没人追来,就坐下来歇歇。哪知坐下没多久便有两个人追了上来,却又不属于刚才那一队人的,他们见我孤身一人言语便无礼起来,说要将我拿回去好好审问。三言两语动起手来,他们武功都不高,只几个回合就被我放倒了。”
张怀素问道:“他们却是什么人?”
凌华瞧了他一眼,道:“也是官兵,是锦衣卫。”
说罢不知想起什么,脸上又是一红。
张怀素听见他语音有些异样,也瞧了他一眼,见他脸色白里泛红,长眉凤目,长得极其俊俏,一双雪白小手却有些局束地抚着剑鞘,心里暗暗奇怪。
凌华见他盯着自己看,嘴角边带有笑意,更是大窘,只道自己心里所想已全部被他看穿,涨红了脸,微怒道:“你瞧什么?又笑什么?”
张怀素笑道:“我何曾有笑过?”
凌华怒道:“你这还不是笑?”
张怀素笑道:“好吧,就算是我笑了,我只是奇怪,他们到底怎生言语无礼了?你说到他们言语无礼之时,却为何要脸上一红?”
凌华被他问得不知所措,只得强辩道:“我哪里有脸红了!你就爱胡说八道!”
张怀素笑笑道:“好,只怕是我看错了,你脸包向来如此。后来怎样?”
凌华白了他一眼,才继续道:“我见和那老头过不去的都是这些官差,心想那老头身上有重伤,如何敌得过这些人?于是又寻小路折回到树林里,想要告诉那老头,叫他小心在意。回到那里的时候人却不见,我只得四处找找,忽然听得树林深处似乎有吼叫的声音。我奔过去瞧时,正是那老头,被十多人围住了,三个在和老头子斗,其余人散开,以防敌人突围而走。一个青年公子,脸上满是娇傲之色,负手观看,似是不屑出手。那老头剑法精奇,但身上已受重伤,使不出力来,和他对敌的三人,一个使剑的女子,三十来岁模样,一个是使双斧的武官,还有一个是使刀的中年汉子。三人武功都很好,尤其是那使刀的,把单刀使开来,只见刀光霍霍,招式变幻,不知他要砍向何处。那老头宝剑舞将开来,将全身罩住,旁人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他却可以趁机出招伤人,原来刚才听到的叫声就是那使双斧的武官叫的,他身上血迹点点,已受了多处剑伤,但伤处不是要害所在,那武官斗得性起,全然不理,只是一味狠斗。再斗得半个时辰,那老头越发的显得有气无力了,突然剑法一变,剑招一招快似一招。那三人一惊之下,慢得一慢,老头左脚一起,已将那武官踢飞,手中长剑晃动,叮的一声,已将那女子长剑削断,但他自己也给那使刀的汉子在右腿砍了一刀,已无力再战。那老头摔在地上,腿上的血涌了出来他也不理,只是叹道:‘《破戒刀法》,果然有两下了’。”
张怀素奇道:“《破戒刀法》?他说那使刀的汉子用的是《破戒刀法》?”
凌华点了点头,问道:“这刀法你也会?”
张怀素一愕,随即笑道:“这是少林七十二绝学之一,密不外传,我怎么会?只是这路刀法招招进攻,非常刚猛,中者非死即伤,和少林寺佛家慈悲为怀的主旨极不相符,所以历来少有人研习,江湖上流传不广,会的人少之又少。怎么这汉子却又会?”
凌华道:“那汉子可能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要不然就是他祖上曾有人出自少林,所以这一路刀法流传了下来也是可能的。”
张怀素摇了摇头道:“就因为这门刀法太过凶猛霸道,少林寺中也没几人修习,俗家弟子更加不得修习,这倒奇了。”想了想,不得要领,问道:“后来怎样?”
凌华道:“那汉子听得老头认出自己的刀法,很是得意,对那老头道:‘原来你也认得我这门刀法。’,那老头道:‘刀法本身是不错的,只是你学不到精髓,劲急是有了,迟和缓二字诀却想来你是领悟不到的了。’那汉子哈哈大笑道:‘手下败将,也敢言勇!’那老头嘿嘿冷笑道:‘你伤我的这招灵山礼佛,快是挺快了,却失之稳重,招出后再要变招刀法就变得不够圆转,易被高手所破。适才如果我不是顾着伤这位将军,左腿又受了伤,转动不灵活,只需翻身一招穿云势刺你左额,只怕你现在已不能这么站着跟我说话吧。’那满脸傲气的青年不耐烦听他们多说,一挥手道:‘别废话了,把东西交出来吧。’那老头脸色一沉,怒道:‘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那青年道:‘是吗?’向那汉子一打眼色,便要上前拿人。我想那老头一入他们手,再想救人可就难了,当下用银针伤了数人,冲上去抢起那老头就跑。那青年当我一现身时便飘身后退,我把人抢走了他也不来追赶,我只道他武功也不高。那十几个锦衣卫却是穷追不舍,我又撒了两把银针,再伤几人,余下的见我暗器利害,便追得慢了。我奔了十多里,见后面没人跟来,这才停下来察看那老头的伤势,帮他止血。”
“那老头道:‘小姑……小兄弟,你的大恩大德小老儿心领了,只是这件事只怕要连累于你,你还是自个儿走吧。’我道:‘我怎能见死不救,你不必多说了,现在行藏已露,想不理也不行了。’那老头还待再说,我不理他,提起他来继续走。他忽然说道:‘也罢,那我就求你一件事。我是不行的了,你帮我办了这件事,我必有重谢。’我道:‘什么事?’他道:‘你拿了我这把秋水剑到永州府万梅山庄交给梅庄主,告知他我的死讯,并叫他代我照顾小枫。’我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你救出去的。如果你万一有甚不测,我把你的话带到就是。’再走出里许,前面一人当在道上,身穿白衣,手摇纸扇,正是那个青年。我只得停下来,想换条路再走,那老头也见到了,说道:‘这样没用的,你不是他对手,让我缠住他,你快逃。’我心想,这人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大本事,你怎知我打他不过?当下不听他的,向那人迎了上去,喝道:‘要命的就让开了!’那老头见劝我不听,把剑塞到我手里,挣扎着下地来,说道:‘记住我的话,快走!’说着便要上前去动手。我见他身上有伤,怎能撇下他独自逃生。拔出长剑就向那人刺去,那人武功好得出奇,我这一剑明明就可以刺中了的,哪知他人影一晃便躲了开去,才刺得三剑,不知怎的就让他在背心上打了一掌。当时也不觉得怎样,只道那人武功虽好,功力却尚浅。那老头喝道:‘奸贼看招!’右手食中二指骈起,向那人点去,便和使剑时一模一样。他一边出招缠住了那人,一边不住声地喝叫我走,我本待上前相助,见他就要发怒骂人,背上中掌的地方变变得热将起来,胸口却凉凉的,怕有什么古怪,只得自个儿寻路下山去。这班人却死缠烂打的纠缠于我,从昭山一直跟到了这里,路上又动了几次手,被我打伤了几个人。哪知在湘江小道上又被他们追上,如果不是多得公子相救,差点性命不保。”
张怀素点头道:“嗯,他们最想得到的似乎倒不是这把宝剑,而是另外的物事。他们只道那东西已给了你,或是那老头将那东西的所在告诉了你,所以才对你穷追不舍。”
凌华垂首道:“想来当是如此。”
张怀素寻思道:“打伤你的那人倒底是谁?年纪轻轻的武功倒是高得很啊,最奇怪的是,他怎么会这玄冥神掌?似乎他也不想伤你性命,所以出掌时并未尽全力,但他和朝廷的人在一起,想来也是为朝廷办事的了?”
凌华道:“谁知道呢。那也没什么出奇,近来朝廷各处网罗人才,黑白两道不知有多少高手已投到里面去。这锦衣卫就是朱元璋设立,由这些人组成的,专门和六大门派的人过不去。”
张怀素道:“嗯,朱元璋这老贼出身明教,虽然本来身份卑微,为人却是挺有本事的。为了当皇帝,居然敢反出明教,还残杀明教教徙。现在更是招揽了这许多高手,明摆着是要把明教赶尽杀绝的了。杨逍年老德簿,怎能是他的对手?唉,朱元璋已身登大宝,重权在握,他又何必还要把自己的老朋友老兄弟们都杀光了才心安呢?唉!”说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凌华自己直呼朱元璋名字,在武林中原也属正常,听到张怀素公然叫朱元璋老贼,吃了一惊,见他说到朱元璋出身,似乎很熟悉,不由很好奇地看着他,有点茫然不知所对。
他呆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张……张兄,那史少帮主后来哪里去了?怎么不见?”
张怀素道:“我因为要找个辟静的地方给你疗伤,所以他没有跟来,现在想来应该还没走远吧。你找他有要事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