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骆芊姿望着他那双金碧色的眸子,的确觉得凄凉又温暖。
可能因为纤秀有余、豪气不足,屈天龙的气质有些柔弱,甚至有两分脂粉气,他已经应过三次进士科了,都没能金榜题名,只好在前年买了个贡生,准备捐班,可由于读书太过辛苦,他一年倒有半年卧病在床,自是无法出去做官。
这是张和记忆里不同的脸,颜色鲜艳得有些诡异,金灰色的眼眸,灰的眉,红的唇,苍白若傅粉的皮肤,深灰色的长发从双鬓弯成一个标致的月牙形,他的极度清瘦,令那张长脸越发显出罕见的清气和贵气,有种人间稀见的绝美。
她还记得,十岁那年,在芊园深处,十四岁的屈天龙,曾为她的发髻上插过一朵初绽的玫瑰花,那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品种,红得近乎透明喷火,插在她还有些发黄的小发髻上,显得格外艳丽夺目,宛如世间罕见的红宝首饰。
那个时候的屈天龙,虽然也有些柔弱,可还不像今天这样病态。
他弯下高高的身子,用手指头点一点骆芊姿的小鼻头,笑道:“我的小新娘,你哪一天才能长大呢?”
就在三天后,他第一次肺病发作,在紫金痰盂里咳了一口血。
骆杰仁当机立断,把骆芊姿跟屈天龙的口头婚约取消:“振宇贤弟,愚兄从前说过,我们要结为儿女亲事,愚兄的意思,芊儿顽劣不驯,与天龙的性格不投,不如把影儿配给天龙,芊儿嘛,就让天骄好好管教管教……”
屈振宇在骆杰仁面前,从来就没有自己的意见。
于是青梅竹马的这对痴儿女,从此陌路,成为大伯和弟妹。
六年后,重见这个被骆芊姿认为是朦胧初恋的屈家大哥,她倒是吓了一跳。
屈天龙还是很俊美,尽管他已经瘦得病骨支棱。
他穿着一件格外宽大的粉青色长袍,宽袍缓带,举止风流,一举一动中都饱含着文人骚客的诗意,苍白的脸,长而灰的眼眉,艳红的唇……
“天龙哥,你病得好厉害……”若不是当着这几十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骆芊姿差点要落下泪来,“对了,影儿也托我向你问好。”
屈天龙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唉,影儿,但愿我别耽误了她的青春……”
又见过了几个女眷,骆芊姿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僵硬,忽然,在花厅最偏僻的一角,她碰到一副又冷又硬的目光。
那双眼睛厌恶地满怀敌意地注视着她,不,他是厌恶而敌视地对抗着所有的人。
骆芊姿竟然有一刹那间怔住了。
面前这个少年,有一种与众不同、格外高贵的气质。
他的年龄和自己相仿,似乎比屈天骄年轻一些,可他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却显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如果也用湖泊来形容面前这双眼睛,那就是三九寒天里北州结冰的寒潭,让人望而生畏,倘若投身其中,那只有直沉入底,死路一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