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屈天骄没答应骆芊姿带上随身侍女的要求,而是派来了一个面相严厉的嬷嬷和四个屈家的侍女。
一纸婚书签过,她在名义上就算是“他的人”了,骆芊姿知道自己的抗议在她的“夫君”那里完全是浪费唾沫,只能低头忍受。
不就是一年的假娘子加上半份骆氏产业吗?用这些来买得一辈子的自由,不算是太昂贵吧。
扶着黄嬷嬷的手,她下了台阶,即将越过大门的高门槛之际,骆芊姿终于等到了自己等候已久的声音。
“芊儿!”他在西廊下唤道,和小时候那千千百百次一样,他只会唤这个在骆府只有父亲和至亲才可以叫唤的小名。
骆芊姿浑身一震,喜轿已在门外守候,上百名屈家的仆从,也在门前静静排队等她上轿。
但她仍是轻轻掀开了一角盖头。
“二少奶!”黄嬷嬷发出低沉而严肃的声音,饱含着责备。
他在廊下站着,隔了一蓬紫藤花,她无法完全看清他的脸,但却仍能感受到他眼光中的忧郁,那个瘦高的身影仍一如既往地穿着蓝色长袍,虽然瘦削,却结实虬劲,带着步步生风的英挺和虎气。
是从什么时候起,蓝弋威的身上,有了这么深重的忧郁呢,是知道她和屈天骄的那份婚约时开始?
“芊儿!”他又低唤了一声,她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痛楚。
满面泪痕的骆雪影也出现在前院,她倚着院角的栏杆,脸上满是孤凄和不舍。
不耐久候的屈天骄推门进来,骆芊姿放下了盖头。
她多想伸手抹去妹妹脸上的泪水,抚平弋哥眉前的深纹,可是,从骆杰仁和骆芊鹏遇害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是从前的骆芊姿了,她的身上,背负着父兄的血仇和整个骆氏,她不能让父亲几十年的心血毁在自己的手中。
这几年,骆家的生意,真的不复盛况了。
她决然地迈出了门槛。
出门万里客,今当与君别。
弋威,不是我不懂你眼底的情意,不是我鄙薄你身为镖头的微贱身份,而是我不能,我没有资格去回报你的注视。
“嗖”、“嗖”、“嗖”三声,手持桃木弓的屈天骄,将三枝桃木箭射在喜轿的门上,骆芊姿充满鄙视地望着这三枝射得歪歪斜斜的短箭。
一个十八岁的京城公子,射术如此,他的整个童年都干什么去了?没日没夜地拨拉算盘珠子?听说他抓周时,第一个抓的,就是一个赌场里用的宝盅,屈父居然为此大喜过望:“好小子,有气魄,不愧是我们江北屈家的子孙!”
从小,他就是屈老爷最宠爱的儿子。
轿子摇摇晃晃地停落在梨江边,她抬步下轿,看见一只长满金毛的大手,懒洋洋地从旁边伸过来,是屈天骄,当着梨江边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他总算没让她蒙着盖头独自上船。
“这是你的房间。”在舱房门前,他有些粗鲁地掀掉了她头上的盖头,连眼珠子都没向她那张薄施脂粉的脸蛋上转一下,“进去吧。”
这是一座很大的楼船,楼上是两间主舱,楼下是一间阴暗的客舱,隔壁就是水手和仆役们的大通铺。
屈天骄指给她的,就是那间客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