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哨哥回来我把阿华的情况跟他说了，他很同情阿华的遭遇，还带他去澡堂洗了澡，兰姐早晨早早地过来送给阿华一件和我一样的白色防寒服，我把自己的一身衣服给了他，阿华这么一收拾还满帅气的。
早晨我俩去了一家饭店，刚说明来意就被大堂的经理轰了出去。我日的，瞧他那德行，看见我们跟看见老鼠似的，象只疯狗一样的咬人。
看见有钱人跟看见财神爷似的，象只哈巴狗摇摆着尾巴。等着，等老子有本事了先把这家饭店买回来，把你变成我的哈巴狗，狗日的，王八蛋！
我和阿华骂了他最难听的话，诅咒他出门就让车撞死，上街就让车轧死。总之，就是不让他活着，让他不得好死。别以为他现在人了，想当初还不知道是什么变的。
阿华说他手里有个本子，凡是他找工作被对方轰出来，他都一一记在本子里，将来一定要报仇。没错，一定要报仇！
天黑下来，我俩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走过居民区时，饭菜的香味飘到我们的鼻子里，我俩同时提起了鼻子。
噢，好香啊！跟随着炖肉的香喷喷味道，我俩象只谗猫来到一栋楼下。眼前仿佛看到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一大锅连着肉皮的炖肉，那肉有瘦有肥，淡棕色的肉偎在油晃晃的肉汤里冒着冲天的热气。
喔，要是这个时候吃一块，起不是神仙？
这诱人的肉香里竟然混合着熬鱼的香味，那细嫩嫩的鲜鱼放在油锅里煎，两面煎成黄色，然后配上各种作料在放入水熬，啧啧，简直是鲜美无比。
我俩用力地呼着让人垂涎欲滴的菜香，陶醉般地闭上了双眼，用鼻子咀嚼这让人留连往返的味道。
这是谁家如此幸福？我俩不约而同地抬头看那扇敞开的窗户。在那扇窗户中出现了一对中年夫妇做饭的身影。忽然，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少年走近他们，妈妈用筷子夹的大块肉放进了儿子的嘴里。
阿华迅速地垂下了头，我的眼泪也几乎流淌下来，我们逃也似地离开这里。
跑出去好远才停下，这时，不知道从哪扇窗户里又飘出《二泉映月》的二胡曲，那凄婉的曲调，飘洒在这漆黑的夜晚让我倍感人世的沧桑与凄凉。
靠，这是那家不长眼？竟敢在这个时候放如此苦难的乐曲给我们听！
我俩无言地默默地走着，起风了，寒冷的风让阿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阿华，怎么啦？”
“我的心好象掉进了冰窟窿里。”
“我和你一样。”
“我想起了我妈妈，她是疼我的，只是我爸爸……”
“是后爸爸。”
阿华听了我腔调的是后爸爸的话，底下头不再吭声。等我们来到家中打开灯时，我看到阿华满脸的泪水。
“你笑话我是吗？”阿华抹着眼泪，但眼泪越来越多，“你说心里话？”
“我和你一样，在最倒霉的时候想到的是妈妈……”
“我们要是有个温暖的家该多好！”阿华再次用力地抹眼泪，“我今天怎么啦？准是认识你后被你传染的，你看你，眼圈红红的。不行，明天找不到工作我就去打劫，一定离开你，不给你添麻烦。”
“你不能离开我，你真的去抢劫监狱里又会多一个犯人，一旦进了监狱跟那里的地痞、流氓、恶棍搅和到一起，等你从监狱里出来想当好人可就不容易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家邻居李妈妈有个儿子叫李昆，由于他家太穷，穷的李妈妈生病后家里没有钱也不能上医院治疗，眼睁睁地看着病情恶化。
李昆急眼了，晚上跑到住家盗窃，当他偷了一万多块钱把妈妈送进医院的第两天就被警察抓进监狱。
李昆出狱后已不再是过去的哪个善良和孝顺的他，他成为了万能的，没有感情的小偷，抛弃他的父母，自己一个人闯天下去了。后来听说他在一次打劫时，被疾驶的汽车撞死了。所以，无论怎样你也不能去打劫。”
“我可不管那些，我从小就尝遍了苦难，越长大越觉得周围欺负我的人越多，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家住在大山里，我家穷的都没有棉被，盖的是破棉絮。
11岁小学还没有毕业被后爸爸轰了出来，因为下面还有三个妹妹。这些年我四处闯荡，受过数不清的罪，吃过数不清的苦。
我去过私人煤矿，那里的老板不把我当人看，不是打我就是咒骂我，在一次塌方中我逃了出来，以后再提煤矿坍方我会全身发抖。”
“哎，”阿华说到这里双手抱住自己的肩，“我怎么这么冷？”
我急忙把押着的炉火打开，他站在炉子旁边伸出半个身子取暖。
“后来我又到一家工厂做工，本来可以在那里呆下去，结果来了讨厌的记者，他们说老板雇佣童工是违法的，我被遣送回家。
家还是那么穷，哪有钱上学？只好又出来闯荡，没地方睡就睡在桥洞里，没有饭吃，有时只能偷，我还养过一条流浪狗。
他孙子的，那条狗跟我一样被主人抛弃，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流浪汉，我俩睡在一起，吃在一起，它找到好吃的还会刁给我，发臭的骨头……”
阿华说到这里用衣袖用力地抹下含泪的双眼。
“流浪汉在我每次偷东西被抓起来时，它一直守在拘留所的外面等我，一旦我放出来，它疯狂地扑上来亲我。
有一次，我被关的时间太长，放出来时它用牙咬着我把我拽到我们睡的桥洞里，那里面全是它刁给我的骨头……”
“我知道狗比人讲义气，狗很忠实。”
“在我来天津之前，我和流浪汉为了寻找吃的整天游荡，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遇上打狗队的人，他们，他们把我的流浪汉抓走了……”阿华说到这里眼泪霹雳啪啦地流淌下来，“从此，再也没有见到我的流浪汉。”
“别伤心了，”我为阿华擦去眼泪，“我们的命都这么苦，就连你收养的流浪汉的命也这么苦。没关系，阿华，打起精神，咱们总是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会有那一天的。阿华，以后你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有吃的绝对就有你吃的，没有吃的咱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睿哲，你有我这样的经历吗？”
我摇了摇头，跟阿华比我真是幸福多了，最起码没有受过他这么多的苦。本以为自己是天下最苦的人了，没想到阿华比我更苦。
“我有时总是在梦里见到流浪汉，它正在各个城市拼命地找我……”阿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有一次，我病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当时心想这会是真的完了。流浪汉在我身旁焦躁地走动着，我知道它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办，它毕竟是条狗。”
“是啊，它要是人会帮助你。”
“人还没狗好，狗忠诚，不嫌弃你穷，”阿华说到这里咬牙切齿，“人才不是东西，总是看人下菜碟。睿哲，你别生气，我说的那些没有人心的人。”
“我怎么会生气？的确很多人不如狗。你知道么好多媒体一直在讨论，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是善良的，还是丑恶的。”
“要我说，有的人一生出来就是善良的，有的人一生出来就是丑恶的。睿哲，你一生出来就是善良的，我也是。还有好多的人一生出来就是丑恶的，就不是东西，做缺德事，这样的人怎么教育也没有用。”
“你说的对，不然有那么多的人犯罪？”为了转移阿华那悲伤的心情，我故意夸奖道：“阿华，别看你读书不多，还瞒会分析的。”
“嘿嘿，告诉你吧，虽然我小学还差一年毕业，可我闯荡江湖的年数比你长，这几年只要口袋有点钱，我就上网吧，在QQ论坛和网友聊天，从里面长了不少知识。”
“要不说你说话也很有教养呢！”
“嘿嘿，”阿华不好意思了，“起初我不是为了上网，是因为天冷睡在外面会冻死，我就跑到网吧花几块钱上网，这样可以一边玩一边睡，也不会被轰出来。
开始我是瞎玩，有一天，无意间进了一个叫大家谈的QQ论坛，进去后谁说话我不爱听就骂他，后来那个论坛的群主主动跟我聊天，知道了我的身世，只要我上网他便给我讲许多做人的道理，还教我很多知识，慢慢地我改变了。”
“这个群主真不错。”
“后来他走了，这个群也封了。”
“真可惜。阿华，我问你，你发烧的那天最后怎么办啦？”
“我昏倒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住进了医院。原来是流浪汉跑到街上拽住一个女人，拽着她的裤腿把她往我们住的桥洞里拽，是她发现我把我送进医院，她担负了我全部医药费，并收留我在她的小商店打杂。”
阿华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他想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可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怎么啦？”
“她是个单身的女人，让我叫她叶妈妈，并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本以为我们会真的成为母子，但是，但是……”阿华哽咽了。
“她死啦？”
“她，她出去上，上货，被，被汽车撞死了……那天，应该是我去的，可我有些感冒，她让我在家养病，自己去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人，为什么得不到好的报应？缺德的人为什么活得长寿？要是那些坏人顶替叶妈妈死该多好……”阿华愤怒地一拳砸在炉盖上，幸亏炉子不热，要不他的手准会烫伤。
是啊，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报？我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阿华，别伤心了，叶妈妈已经去世，你还是要好好的活着，活出个样子也让你的叶妈妈九泉之下得到安慰。”
阿华点头。
“睿哲，你知道吗？我从离开家四处流浪后便开始憎恨一切，常常恨的咬牙切齿，常常恨的火冒三丈。你呢？”
“和你一样，我总是默默地问自己：为什么人家可以读书，而我却不能？为什么人家有吃有穿，而我却没有？为什么人家父母是那么的疼爱孩子，而我却被赶出家门？为什么人家是大城市人，而我却不是？为什么人家可以住高楼大厦，而我却到处流浪？为什么人家可以生在有钱的人家，而我却要降生在贫穷的家庭？这个世界太冷漠，太无情无意。”
“恩，你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
“老天爷就是跟我们过不去。没有人关心、帮助咱们，或者给咱们一份体面的工作，有钱的人蔑视和憎恶咱们。可咱们也是人，咱们也想成为一个让人瞧得起的人。”
“你说的对。将来有一天咱们有本事了，”阿华说到这里两眼冒着凶狠的目光，“一定把那些伤害咱的富人全部杀光。”
我望着阿华被社会抛弃后，养成的那一颗愤世的心，以及他的眼神喷射着凝血的愤恨，也好象被他传染了。我和他没有多少差别，只是受的苦难没有他多，我心中对人类的不公平也充满了愤恨，此时我俩的情感是一样的。
“有时我在想，我要弄把枪，然后疯狂地去抢劫，谁要是阻止我，我就毙了谁。我要抢银行，抢有钱的人，抢一切我所得不到的东西。还要杀那些侮辱我，厌恶我，唾弃我，嘲弄我的人。他孙子的，别把我逼急眼，逼急眼了我会疯狂地打开杀戒，我要让他们尸横遍野，反正我也是死。”
阿华的疯狂让我心痛，当我在最倒霉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付之行动。阿华，我虽然一无所有，可我一定要帮你脱离这无边的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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