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能逃到哪里呢。”王猛满上一杯酒，苦笑道。“如今这江水以北都是赵国土地啊。”
铁蛋收摄心神，问道：“徐兄身居高位，如此评说赵政，有孚赵王信任啊。”
徐统长叹一声：“兄弟有所不知，原来石勒在时，汉官还算有点地位，自从张宾石勒双双死后，现在的赵王石虎信宠六夷，汉官朝不保夕啊，跟你们说件正月里的事情，大王石虎忽发奇要攻打江左，下令征兵，家里有三个男丁的征召两人，有五个男丁的征召三人，称做：“三五发兵”。光制造盔甲的工匠就有五十万余人，制造船舰的工匠也有十七万人。这些工匠三分之一在征调途中被水淹死或被因田亩荒凉而出没无常的野兽所吃掉。司，豫等州民众纷纷逃亡，太史令赵揽殿上阻止南征，被当庭杖毙，这次征集民间女性不论婚否，恐怕造成更大的逃亡，大臣逯明劝石虎不要这样，被拉杀，拉杀你们知道吗？就是抓住人的肋骨，把人的腹腔活活撕开。”
说道此处，徐统停了下来，看他那神情，好像还没有当日的恐怖情景之中恢复过来。
“我们这些人比如中书侍郎国子祭酒卢谌也想明白了，就是一个字，混，大王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铁蛋听到徐统的肺腑之言，想了想说道：“石虎如此暴政，惹得天怒人怨，必不能长久呢。”
徐统放下酒杯：“破虏说的是，这问题我想过了，要不是有汉以来开始放任胡人内迁，本来不会造成今日之境地。”
王猛板着手指补充说：“曹操安置并州匈奴五部于太行周遭。晋武帝时，迁“杂胡”二十余万口于秦雍；如鲜卑族中的一部分迁到雍、凉二州及陇西一带；氐、羌族则被迁到关中的泾渭流域。如今关中已经是六夷的天下了。至于并州则是匈奴羯族和鲜卑族的天下，残留在当地的汉族只有半数；冀幽州的鲜卑人应该有也不少，只有青州兖州徐州一带主要是汉人，汉武帝在凉州设置河西四郡，移入汉人，永嘉乱后又有大量中原人逃难来此，汉人暂时占有优势。
辽东鲜卑慕容氏采取安辑流民，设置侨郡，发展农业生产及接受东晋封号等政策，使黄河中下游相当数量的汉人往往合族迁到辽东。”
听到两人的介绍，铁蛋心想，因为长年战乱导致劳动力不足，这和他所在时代的德国法国二战后劳动力不足引入土耳其和阿拉伯移民导致的问题何其相似。
如今外来民族慢慢做大，欧美社会问题越来越严重。
有些人鼓吹多元文化，须知不同族裔的不同根本不会有可能弥合，当社会出现动荡，各个族裔还是只能依靠自己人，那些鼓吹多远文化的国际主义者迟早会自食其果。
想罢，铁蛋说道：“不管如何，胡人横行，华夏腥膻，主要原因在于我们内部不团结，没有内乱引不来外患。没有司马氏八万混战，又怎来的永嘉之乱。若没有各地大族守坞堡各自为战，明哲保身，又怎么能让胡人轻易的各个击破呢。”
王猛说道：“晋朝军队都没了，江北乱成一锅粥，民众也只能自保。谁又能起来振臂一呼呢。永嘉乱后，北方陷于混乱，大小世族豪强都抟聚宗族乡党、部曲、门客及流民等，择形势险要之地建筑坞堡以自卫。筑坞堡自卫、拥兵自守。他们对于胡人的统治，或依附或对抗，胡人对他们的存在予以承认。多少也保存了汉人的骨血。就是不知道王师何日可以北伐。”
徐统摇了摇头：“难啊，我看江左偏暗一隅，嘴上喊统一，可北伐恐怕是既无心有无力。胡人心底仰慕中华文化的，如刘渊、刘曜、石勒延揽中原士族以安定政治,继续采用九品中正制度，同时也给予士族相当的优遇,承认士族的权益。从永嘉末年以来，留在中原的范阳卢氏、清河崔氏、河东裴氏等家族声望提高，无论出仕与否，都成为胡族政权必须依赖或拉拢的对象。 假以时日，若是胡人之中出现一位明君，至少北方晋人将不知有晋。”
不得不说徐统的担心十分有道理，想起自己年少时受到的教育，残暴的异族统治者如蒙元和满清都成了中国历史的一部分，杀戮者现在也忝列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这个中华民族概念恐怕就是那些异族统治者拉拢的无耻文人炮制出来的精神鸦片。这种人在哪个时代都有不少。为了振奋徐统的意志，铁蛋笑道：“胡人形同禽兽，抢掠擅长，治国不行，胡人执政能力不行，必须借助士人的力量，但只能利用这些人，可能随时都有生活危险。亡于野兽之口，因为胡人不会给予弱者以尊严。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将来的华夏勃兴还是应该是汉人国家。我辈才真的成了主人。”
徐统默默不语。
王猛一拍桌子：“别说这些沉重的事情了，又要抓壮丁了是吧，要不我先到你府上躲几天？”
徐统听闻此言：“那我家的酒可危险咯。”
哈哈哈。
三人又聊了一会，铁蛋提出要走了。
走出酒楼，徐统郑重的对铁蛋说道：“我老了，将来的事情靠破虏和景略这样的年轻人了。你们不愿意在大赵出仕，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发挥才学。”
王猛说道：“徐兄何必做司马牛之叹，我看徐兄春秋正盛哩。”
徐统又买了一罐子酒，送给王猛。之后三人道别。
王猛对铁蛋说：“你就要躲起来，将来不知道何时再见，我送你一程吧。”
铁蛋正求之不得，两人便一同上路，去往铁蛋的住处。
两人边走边聊，王猛问道：“破虏此去，可有目的？”
铁蛋苦笑一下：“还真没有打算，本来就想往深山里躲躲的。或者投奔江左。”
王猛皱皱眉：“不可江左对归人一般安置在江北，都是晋胡四战之地，恐怕大山安生呢。关中倒是一个去处，辽东又路途太遥远。”
铁蛋忽然道声：“不好！”拉起王猛躲进路边高可过人的杂草之中。
王猛先是诧异，不多会，只听见马蹄声声，马队过后，一大批士兵从洛阳城开过来，蜿蜒着向群山走去。
铁蛋对王猛说道：“不知道这些士兵的目的是哪，可一定不是好事，王兄，我要尽快赶回去了。”
王猛答道：“你也需要人手，我虽然武功不行，多少也可以帮衬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选择小路，狂奔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