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木灰红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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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正是夏秋交替之际,冷笑月趁着傍晚夕阳西落,感觉也不是那么炎热,匆匆忙忙的骑着马赶路。官道上扬起卷卷尘土,告诉那些偶尔见到的几个路人,此处正飞扬过一匹马,向着北方而去。

    疾驰而行的冷笑月脑海中,闪过的是一封家书的内容。当他接到这封家书的时候,终于验证了自己的感觉,不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常年卧倒在床的三叔被他那个不该爱却深深爱上的女子一剑封喉。冷笑月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信中没有提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含糊其辞间让他觉得事有蹊跷,遂便匆匆地策马而回。

    七年前的三叔并没有卧床,还是一介清秀书生,潇洒倜傥,跟冷笑月仅仅相差了五岁而已。在外人看来,三叔的前途可谓是无量,才高八斗,打开了进入官场的锁。然而当男人遇上女人,往往就会改变了男人的一生。他三叔也不例外。

    三叔爱上的是一个他不该爱,也不能爱的女人,她的身份很悬殊,确切的说,有着多重身份,既是冷笑月的表姐,又是三叔去世妻子带过来的女儿,更是他们冷家世代故交的祝家表姑。如此身份一摆,三叔于礼于德都是不能爱上这女子的。然而,命运却是那么的纠结,三叔无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仅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女儿’。

    为了这件事,冷笑月的父亲不止一次的用自己冷家当家人的身份将三叔严令隔离,又亲自给那女子安排相亲。终于在七年前,三叔在月下起誓,将自己的情丝斩断。毅然的,自己断了自己的双腿,永远的终不出房,将自己置身于吟诗作词的文人雅趣之内。

    冷笑月策马赶了两天的路,好不容易在天黑之时进了城,这里是他到家前的最后一站。他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店家。”冷笑月坐着吃东西,问刚过来给他一盘菜的小二,“跟你打听个事。”

    “哎,客官请说。”小二哥很是客气的回道。

    “这附近有没有铁匠铺?我想打点东西。”冷笑月问道。

    “有有,客官出了门左拐走到头就有一家。”小二客气的说道。

    冷笑月在自己房里踱步着,背着手,思量着某些事。今晚他并不打算赶路。看看窗外那抹皎洁如玉的弯月,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的手里捏着一团黄色的纸,那是一道符。也许今晚他要尝试以前从来不用的法术以达到他的目的。

    他笑,笑得很冷漠一点都不像是那个爱笑的冷笑月。

    有人敲门。是铁匠铺的人。

    “公子,这是您定做的东西,做好了给您送过来了。”

    “哦,好的。有劳了。”拿过了一包东西之后,冷笑月关上了门,在桌前打开了那包东西。里面放着的是五个铁箭头,还有几个跟铜钱一般大小的薄片,刻着一些字。

    冷笑月把手里的那张符平摊的摆在桌上,拿出一个铁箭头放在符的中间,又把两个薄片放在箭头上下。按照这样的摆放,他又在窗沿上、门前各摆放了一组,接着他来到床边坐了下来,看了看他所做的一切,满意的笑了笑。

    外面更声响起,二更了。

    “是时候了。”原本躺着的冷笑月一跃而起,拉了拉衣角,来到了窗前,探出头去看那渐渐被云遮盖的月。

    “今夜无风要起浪了。”冷笑月抿了下嘴唇,转身离开了房间。就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床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另一个‘冷笑月’。

    明月渐渐的将它的余辉打入房间内,当第一缕月光挪移到床沿的时候,床上的人儿发生了变化,只瞬间,从头到脚化为一大团灰烟,浓浓的不散去,仿若有了生命一般。

    走在大街上的冷笑月慢悠悠地走着,看他的样子一点目的都没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感觉饿了。不过这个时辰,街上哪还有什么店给他填饱肚子?

    拐角前有烛光亮着,还摆着桌椅,看来是家小店了。冷笑月庆幸这会还有店开着:“店家?店家!”不过似乎没有人在,冷笑月坐在那里喊了半天没人回应,站了起来自己来到笼屉前,伸手翻开笼屉,差点没被热气呛到。拿了两包子之后,冷笑月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钱子放在桌上,正打算离开,却被一阵鸟叫声吸引停住了脚步。

    他一动不动,目光寻找着鸟叫声的来源,当他确定方向之时,低嚷了一句‘真不是时候’,随即一丢手里的包子,飞也似的朝着鸟叫的方向奔去。

    当他赶到一间房屋门前之时,借着月色,他抬头看到一只红色的大鸟从一扇开着的窗户里飞越而出,向着月色而去。

    “糟糕,晚了一步。”冷笑月暗叫不妙,就在他推门的那一刻,门内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叫。冷笑月也不顾什么礼节,踹门而入,直奔出事的那间屋子。

    惊叫的女子年约四十左右,惊吓过度的她已经呆坐在门口,浑身发抖。而在门直对的床上,一具尸体,确切的说,是一具由很多的木灰组合而成的人形。

    冷笑月迅速地取出一道黄符,念叨几句之后,将黄符抛向床上的人型。一束火焰自黄符而出,将整具人包裹在火焰之中,诧异间,四周的物件竟毫发无损。

    冷笑月看着床上的人型消失之后,拿回了发灰的黄符,转身来到那个惊吓过度的女人面前,冷笑月叹了口气,伸手将另一张黄符拿了出来,按在女人头顶:“暂时还是忘记的好。”冷笑月收回黄符的时候,女人便倒了下去,昏睡。

    一路飞奔,冷笑月追着那只红鸟飞去的方向,直奔而去。冷笑月停步在他自己所住的客栈前:“哼,自投罗网。”冷笑月翻墙而入,直奔自己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压低了身体,挨着门,试探的往里面听着动静。“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阻止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安凝的声音突然间响起在他身后,着实吓了他一跳。

    “你……?!”冷笑月盯着来人。

    “大哥哥,莫紧张,我只是来收回我要的东西而已。”安凝对着他无邪的一笑,“收回东西我就走啦。”

    冷笑月护在门前:“你要收什么?”

    “里面的东西咯。”安凝笑呵呵地,下一刻直接穿越房门。

    冷笑月愣了神,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背后的房门被打开了,而他自己则是毫无预警的跌了进去,背上有点疼。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安凝站在他的床头,正好似大夫一样的把着床上的“他”的手腕,而在安凝的另一只手里却抓着一只红色的鸟。那便是冷笑月追踪的红鸟。在他的眼前,红鸟渐渐的变成了木灰的颜色。

    “移花接木。”安凝把自己的手从“冷笑月”的手腕上移到了“冷笑月”的额上,轻轻的用食指点了一下,瞬间,那“冷笑月”变化作了一团灰烬。

    与此同时,冷笑月突觉一股疼痛感从他的肚子直串上他的胸口,疼的他猛地跪倒在地,直捂着胸口,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冒。“唔……嗯……”冷笑月坚持着不让自己倒在地上,似乎那疼痛感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现下轮到他的腿了。

    “移花接木这种术能练到让自己的替身来完全承受所有的疼痛,而本尊又不损失任何的气血,你算是高手了。”安凝看着床上的灰烬消失殆尽之后,才开口说话,冷笑月痛苦的呻吟并没有激起她的注意。

    “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做替身的材料却是跟你所要请君入瓮的对手所相投的。若不是我来了,恐怕你现在就不只是这般疼痛而已了。”安凝笑了笑,来到了冷笑月的面前,伸手置于他的头顶,口中道:“要记得你欠我一条命了,大哥哥。”

    冷笑月听到她的话尾音的那一刹那,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力将他打入黑暗的深渊里。四周黑得很彻底,这里没有夜幕的那种黑暗,有的只是寒冷、孤独、寂寞的黑暗。冷笑月不清楚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有意识却不能动身体的任何部位,包括眼珠的转动,甚至他可以说,他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还有气息的存在。

    “笑月?”

    “月儿?”

    熟悉的人声,渐渐清晰起来的声响,冷笑月想起来了,这些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爹、他二姐,还有其他的一些家人。这么说来,他是回到家里了。

    睁开双眼,冷笑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回到家里了,一个他想回又不愿意回来的地方。可是为何他会回来这里?

    “爹?二姐?二叔?”冷笑月坐了起来,看着大家一脸安心的表情。

    “你醒了就好,吓坏二姐了,还有爹和二叔。”说话的女子温柔婉约,落落大方,是冷笑的二姐冷笑青。

    “怎……怎么了?”冷笑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忘记了。

    “这要问你怎么了。”冷北山一脸的严厉,在他的双眸里还是有着对儿子的关爱,“今早上被人发现昏迷在房檐之上,被人袭击了吗?”

    “我昏迷在房檐上?”冷笑月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个事情是好还是坏,但是他已打算暂时不理会他自己这件事,“先不说这个,爹,三叔是不是……?”但是很明显的冷笑月发现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因为他们几个都穿着白衣。

    几个人相视一下,冷北山点了点头:“是。在灵堂,你去给你三叔上个香吧。”

    梳洗了之后,冷笑月跟着冷笑青来到了他三叔冷东山的灵堂之上。恭恭敬敬的上了香,冷笑月被冷北山叫了出来。

    “爹。”冷笑月不想等他开口,于是先问道,“淑梅呢?”淑梅便是那个杀了冷东山的女子,原名孙淑梅,现在则叫冷淑梅。

    “在她杀了东山之后,自己也自杀了,跳崖了,尸骨无存。”冷北山背对着他,说道。

    “果然如此。”冷笑月轻声地说了句。

    冷北山听到了他的话,回过身来:“果然?怎么,你知道什么事?”

    “爹在信中不是说到她是一剑封喉,而三叔又没有任何的血流出来的吗?”冷笑月解释说道,“我所知道的术里有一种便是以一剑封喉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同时也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而这种术需要有一个替身在施法人交出性命的那一刻去搜集五个相同年龄的人。而我在接到信的前一天就已经遇上了一件女子被变化成木灰的怪事,之后接到信的当天晚上我也亲眼看到了变成木灰的女子。所以我很肯定淑梅用了这种术。”

    “怪哉。”冷北山大叹,“有解决办法吗?”

    冷笑月思量了一会,说道:“爹放心,我想已经有解决的法子了,起码今晚不会有什么女子化为木灰的消息出来。”

    冷笑月踌躇着在自己的窗前,偶尔的望望那一轮渐圆的明月,今晚的明月在他的眼里感觉却有着丝许的红色,将明月映出血光一般。

    “杀人夜吗?”冷笑月冷不丁的冒了这句话出来,自语一般嘲笑着。

    “不一定。”安凝又跟往常一样突然在冷笑月的旁边冒出声来,一样的让冷笑月吓了一跳,“许是救人也不一定。”

    “你!?”

    “五灵梵术。要破解只能在圆月之日,将施法之人的骸骨贡之,三炷香为限,保全骸骨即可破解,反之在香燃尽前骸骨被损坏便无法破解,甚者将祸及破解之人。”安凝说话间,凝神的看着冷笑月的双眼,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冷笑月对她的讲解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安凝的双眸挪到了那轮明月之上。

    “淑梅的骸骨,早已无存。我又该如何破解。”冷笑月淡淡的一笑,嘴角的弧度告诉安凝,他已经有所打算了。

    “没有骸骨一样能破解。”安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说道。

    她的话让冷笑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知为何,冷笑月此时此刻的脑海浮现出一个词来,‘阴谋’,一个属于商人的阴谋。

    冷笑月不知道安凝说这句话究竟有何打算,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女孩此刻会站在这里跟他说话已经是一件让他备感好奇的事,更何况她所说的话。时间拖得越久,对冷笑月的计划就越不利:“此话怎讲?”

    “女子被变化成木灰之后,她的灵魂便会被吸入化为红鸟的施法者体内。而若是在吸入的那个时候将红鸟杀死,那就有机会借由那些灵魂将被施法之人还魂。”安凝说道,“只是这杀红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红鸟是建立在咒术基础之上而产生的,只有打破那咒术才能杀死红鸟。我想,凭你的能力,还不能杀死红鸟。证据就是之前的那一次,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反杀,成为第三个女子的替身了。”

    冷笑月不语,咳了几下,说道:“难道你有办法打破那咒术?”

    “我当然有能力打破。只不过……”安凝停顿了,眯着眼看着冷笑月,“我发现我很喜欢你这人哎。”

    冷笑月被她突然转换的话吓了一跳:“啊?什么?”

    安凝对着他笑了:“我说我喜欢你啊。”

    “啊……?”冷笑月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对她的话感到相当的愣神。

    “你好没趣。”安凝不笑了,严肃下来,接着说道,“我跟你做一笔交易。我帮你把这个咒术解开,让你的三叔回到人间,但是作为交换,你要把你的灵魂在你归天之时交托给我。明白?”

    冷笑月消化着她的话,终于醒悟他为何寒颤了,原来那就是商人的一个阴谋,只不过这个不是普通的商人。

    “哼。”冷笑月完美的勾勒起一道俨然类似商人的笑容,“那么请问在下的归天之日是何时?你拿到我的灵魂有何用?”

    “佛曰:天命不可知。”安凝淡淡的说道,“即为天命,我又岂能告知你呢?那有悖天意。而我要你的灵魂,当然是有我的目的。”

    “既然无法告知,那么轻恕在下亦不能答应此交易。”冷笑月绝决的拂袖转身,闭着的双目偷偷的看了一眼安凝的脸。那张脸没有变化,即使在听到他拒绝交易的话,也没有起什么变化,冷笑月诧异,此女异常的冷静。

    “哼。”安凝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左右自己的情绪,依旧那么淡淡的说道,“时间不多了,你是想再多一个受害者,还是想让你那可怜的三叔能够摆脱这个咒术?”

    冷笑月的脸上顿然惊觉,这才发现自己跟安凝说话忘记了正事,发觉跟她说话其实还是一种享受,他在享受挑战安凝情绪变化的那个过程,只是结果是他败了。“好吧。我答应你。”他败的很彻底,不知为何,自打安凝的出现,他就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跟她有所交集、牵绊,只是没想到是什么样的交集、牵绊。

    “合作愉快。”安凝露出一如既往的商人笑容,瞬间在冷笑月回过身来的刹那消失无踪,冷笑月甚至没有看到她是从哪里出去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