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大房子有二十间,每间的门都开着,不允许关,但没有点灯,所以有点黑沉沉、阴森森的;在这样一个宽大的空间里,在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内,要找到一个躲在暗处的小人儿,说难还是有点难的。
朱英今天运气一直有点好,没有输,打到后来,不知怎么输了,也许她在看师兄们表演节目的时候,高兴得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吧。
她输了,冯利在另外一桌也输了。两个人在一起抓阄的时候,都有点小算盘,反正不管抓阄谁是兵谁是贼,都有输赢的机会,他们抓阄倒是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朱英抓的是贼,冯利抓的是兵。
两个人抓到手的时候,互相看了看,但都没有说话,他们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都不怕输赢,反正不就是表演一些功夫吗?
卫兵一声令下,朱英迅速往前面冲,而冯利还得呆在饭堂,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冯利等到卫兵发出抓的口令声后,冲到前院,先盯着院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果断地走进了一间房。
抓的人只要进了房间,就可以点燃里面的灯,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火折子。兵的时间很短,所以,如果他们的听觉灵敏的话,不会点燃灯来浪费时间。冯利也没有点灯,他在黑暗中的眼睛习惯了,比点灯还有效。
他第一时间进的是他曾经睡过的房间,因为这个房间地点在最远的地方,朱英肯定会跑到最远处,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人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肯定不会想到她会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冯利偏偏哪里都没有去,直接进了自己原来睡过的那间房,他知道那个房间哪里有空位可以站人,一进去,就顺手一抓,虽说朱英屏住呼吸,还是被冯利试探性一抓抓住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快?”朱英吃惊地问。
“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冯利说。
在这黑暗的角落,冯利抓着朱英的手,他感觉到朱英的手有点冷,所以自己一双手把她的手紧紧握住,把自己的棉袄解开,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朱英在黑暗中,想抽出自己的手,没有抽动,就往外面走,因为冯利挡在前面,正碰到他的胸前。
冯利不仅手是热的、心是热的,而且全身在瞬间就发热了、发烧了。他一双手紧紧把朱英抱住,因为她正撞在他前胸,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朱英还来不及挣脱,他的唇往下来了,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唇。
朱英想不到师兄会明目张胆地来上这么一招,她一时没有提防,所以,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而且被他死死地吸住。这时,前面这幢房子不仅黑暗,而且安静,两个人粗重的呼吸都听得见。后面那热闹、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开,只有两个人暗中的较量。
朱英终于挣脱出来,她想也没有想,一出来就甩手在冯利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冯利怔住了,他的手还没有完全放开朱英,脸上痛的时候,他不知所措,又听到朱英压低声音说:“师兄,我一直容忍你,以前,我当作自己在做梦,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你要是再这样,我不只是在睡梦中给你一刀!”
冯利立即松开了手,双手垂下,还站在黑暗中。
“走吧,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好师兄妹!”朱英已经走出了门,见他还站在原地,又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所以又站住,细声对他说。
冯利没有做声,也没有言语,他真的是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直裸裸地站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么一个聪明而又心高气傲的师妹呢?真是失败!
朱英走了,她因为还没有听到卫兵发出指令,就随便进了一间房子,等到结束的号令响起的时候,再走出房间,经过卫兵身边,来到饭堂。
冯利也跟着进了饭堂,他的脸色很差,不等卫兵发令,就在饭堂中间拉开了架势,一把剑象是见了仇敌,耍得呼呼生风,而且,他也不看身边有没有人,一个劲地进、退、剌,吓得站在旁边的人连忙往里躲。
冯修平叫了冯利一声:“你搞什么?停下!”
冯利还耍了几下,才收住架式。这个时候,打牌的停止了出牌,说笑话的停止了出声,大家都看着冯利,因为大家都看到他的脸色是铁青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英知道冯利的心境不好,怕大家猜测来猜测去,所以打着哈哈说:“师兄的功夫又长进了,来,我们再打牌。”
她也不等冯利说话,自己又上了牌桌。朱英的心情其实很糟,她恨师兄不尊重她,不为她着想,而且还侵犯她!但是,她想到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她就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们两个人发生的事,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事,他们一定会成为山塞茶余饭后的水果,人们争相抢着品味,以至于会一代传一代,千古流传。
元宵节的晚上,大家都玩了通宵,第二天又都睡了懒觉,直到中午饭堂才开火。
冯利心情极差,昨天晚上几乎没有睡觉,因为心情不好,打牌总是输,闹到天亮,有点心形俱疲,上床后,又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认为朱英是在故意刺激他,故意要看他的笑话,他觉得有一股气,一股妒、恨、甚至被欺骗了感情的气积聚在心中,让他很难受。冯利因为难受,一夜没有睡好。
他觉得自己实在难以面对朱英了,真的,如果他还继续呆在山塞,每天看着那么一张让他着迷的脸,但是却又只是让自已倍受折磨,而且,还会让她心生怨恨,他不想!
朱英为什么会打她一耳光?而且他跟上次那一刀联系起来,觉得朱英就是故意的,她这样一个看起来纯真善良的女孩子,居然还有那种小心肝,那种做作的大度,她就是长了一颗害人的心眼!她就不是普通人,简直可怕!
他想到朱英的可怕,心里就更加不安了。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那么不动声色地害人!冯利总是在脑中这样想。而且他脑中还有这样的怪念头:朱英的胆子现在大多了,就是因为认识了巴特尔的原因,她原来是个多么纯洁、而且善良的女孩子,现在居然心口不一了!她表面笑得多甜,其实心头有不少坏点子!
冯利想了一上午,没有睡着,把对朱英的爱转化成了恨,把对巴特尔的不满也转化成了恨!最终的恨转化成了一种想法:我也要当兵!一个蒙古将军,算什么东西,我也要当将军!
冯利把自己的思路理清了,说做就做,就象火烧着屁股一样,恨不得立即就长了翅膀飞离山塞,跑进军营中。
吃完午饭,他就跟在叔叔的屁股后面,来到他的房间,对冯修平说:“我明天就离开山塞,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冯修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一脸的阴郁之气。冯修平知道,侄儿的心结还是没有打开,很可能,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心,又添加了什么不好的因素。
“你明天就走?现在的雪这么厚。”冯修平说。现在的雪不仅厚而且硬,人要慢慢走,马走比人走更加难,马身体重,一脚下去,要半天才起来,现在出山,走一天的路,平时半天不到就会走完。
“我要走。”冯利说这话的神态,很坚决,好象跟自己对面的人赌气。
冯修平知道他不是跟自己赌气,他是在跟心中的魔赌气。这个年青人呀,为什么逃不脱俗人的俗事纷扰?冯修平看着眼前这位俊朗的年青人,他的亲侄儿,心中有点担心。冯利本来是个有着聪明善良慧根的孩子,而且,他也会一切以大局为重,可是,现在,他被一个“情”字困扰着,他的理智已经走进了一个歪胡同,他的心中有一个魔!这个魔是许多人逃不脱的,他一直在做着挣扎,但是没有逃过。
冯修平觉得无能为力,他已经劝过多次了,对这个侄儿,他是发自内心的爱,但是现在,他也只能让他照着自己的心意走了,如果不让他走,他可能还会继续被这个魔牵着鼻子,他会很痛苦!他说:“你等天气好一点再走吧。”
冯利就象是他的孩子,从小,这个孩子就是他在照顾,他比冯利亲生父亲付出的还多,现在这个孩子已经进入了人生的一个怪胡同,他的说教已经取不了作用了!他也只能顺其自然,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到另外一个新的环境中去,或许,他会慢慢忘记朱英这个人。
“我要走,我要走,这个地方,我呆得要爆炸了!”
冯修平笑了一下,冯利说这话,还是有着一种孩子式的天真,他是个没有经历人间险恶的人,如果在战场上,他能够定下心吗?冯修平说:“你还是不要去军营,如果你真的要离开山塞去外面闯一闯也好,但是不要去军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