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一间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左手一间则是飘满墨香的书房。
我跟着任影穿过大厅,步入右手边的内室,赫然发现四周空空如也,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放眼望去,只见雪白的墙壁上画满了姿态各异的罗汉象,细瞧之下,他们千奇百怪的动作好像正在练某种奇特的功法。如此空荡荡的屋子,若是没有中间飘渺若仙的水蒸气,当真会让人误以为此处是座无人居住的佛堂。
为何如今的妖怪都如此大胆?!虽然我心中已拿任影当朋友,却仍然禁不住纳闷,先前在别墅的客厅里瞧见钟馗画像时我就惊奇不已,如今连罗汉象都被用来做装饰壁画,果真令我大开眼界。心中不由暗道:难道这个世界真如任影说的那样,没有绝对地是与非,更加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
思及此,我不由地回眸转向任影,坦白说,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妖怪交朋友,更别说还是妖物中最低级、最丑陋的‘影魅’!可眼下我们不也相处融洽吗?也许这种心情正是任影所说的那种境界吧!
此刻,任影正跪坐在用藤蔓编织的蒲团之上,在他的面前摆有一张散发着檀香味的四方矮几,以及一套极为精致的大理石茶具。
不是说有山珍海味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可任影却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摆弄茶具,丝毫看不出任何上菜的趋势。难道这个时代的规矩,是必须在饭前喝茶吗?不要吧!我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以直接上主菜了!相较于我的急迫,任影自始而终的淡定就显得十分从容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的耐心几乎被耗尽之时,任影专注于茶具的动作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只见他探手而出,五根手指宛若植物的根须直直向地面钻去!饶是如此倒也无需惊奇,‘影魅’本就可以与大地融为一体。令人侧目地是,片刻后,在其手指隐没之处,冒出尖尖一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地而起,迅速长出一棵生机盎然的茶树,茶叶芽头肥壮挺直,满披茸毛,色泽金黄光亮。
我忍不住赞道:好厉害的‘五行之术’!竟能在砖石地板上幻化出绿色植物!
不同于我的惊奇,任影仍是一脸平静,仅是抽掌一摊,便见几片鲜嫩的茶叶竟自动飘落其上,而他也豪不客气,动作优雅地将它们全部放入器皿之中。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茶是喝定了,根本没有我讨价还价的余地!虽然我心中有所不满,不过随即安慰自己有茶水喝也是好的,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涸已久的嘴唇。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任影既不往器皿中添水,也不寻找任何可以用来加热的火源。尽管我不是茶道高手,却也有最基本的常识,心中不由奇道:如此一来,这茶水如何能喝得到?
正当我万分好奇之时,就见任影甩动袍袖,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化为诡异的风势,生生吹来了一朵云团盘旋在盛装茶叶的器皿上空,眨眼之间一片接着一片的晶莹雪花漫天飞舞下来,在它们缓缓落入器皿之后顿时化为一湾清澈的雪水,与鲜嫩的茶叶容在一起。
还来不及让我惊叹出口,任影又随手向天一指,只见一道太阳光闪烁着炙热之气汇聚于他的指端,聚于一点的热度迅速燃起跳跃的火苗,而他则不痛不痒地将火苗点于茶炉之内,一副事不关已的淡定。
天呀!这是多么高深的修为呀!我心中由衷赞道。在我恢复不多的记忆中,曾经看到过关于‘影魅’的记录,顾名思义,‘影魅’的原型便是一团混沌的黑影,没有实在的形体,也没有思考的能力,甚至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和语言表达能力,在它们有限的生命中连父母兄妹都认不全就会死去,这就是它们无法抗拒的宿命。而这化名‘任影’的‘影魅’,不仅跳脱出了‘朝生暮死’的宿命安排,还能拥有这等高深莫测的修为,其中的艰辛与困难定是一言难尽,非常人所能想象!思及此,我对他的敬佩更多了一分,那张模糊地脸此时瞧来倒也顺眼多了。
置于茶炉上的器皿,不消片刻便升腾起丝丝如烟水气,令整个室内立刻充满沁人心脾的茶香。
“过来坐吧!”仿佛感应到我注目的视线,任影开口打断我的神思。
“恭敬不如从命!”我学着他的样子跪坐在对面的蒲团上,坐定之后,接过他递来的茶杯,仔细瞧了瞧。茶色浅黄,冲泡后的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然后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群笋出土,又像银刀直立,闻起来更是清新宜人。
当下我便浅尝一口,顿感滋味甜爽,余香绕齿,脱口而出道:“此乃‘君山银针’!”
“不错!”任影点头赞道,后又续道:“这‘君山银针’,产于湖南岳阳君山!虽然没有‘西湖龙井’和‘铁观音’的名气大,却也是茶中圣品!今天就算了,改天再用真正的茶道技艺请你品尝,滋味更是妙不可言!”
我没听错吧?‘影魅’也会‘茶道’?!当下便忍不住多看了任影几眼,若非他那诡异的五官和一头银色长发,倒也确实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反而在他身上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在人间混迹七八百年的妖物!
“恕在下冒昧!”我犹豫道。
“你我既是朋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任影宽慰道。
“既然阁下是异类,何以热衷人类的赏玩之物?”我垂下眼帘,意有所指的转了转茶杯。
任影先是一愣,而后听出我话外有话,知道我并无恶意只是好奇的成份多些,也并未往心里去,直言道: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本能,好像在我前世的记忆中就是这样的生活。其实我请你来,正是为此!”
“哦?”不同于先前拒绝合作的态度,这回我倒是有兴趣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毕竟之前因为碍于他敌友莫测的身份不便深谈,眼下既然真心相交,自然多了一份关心,少了一份敌意。
“说来话长!”任影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远处,径自陷入了沉思中。
见状,我也并不催他,只是猛灌了几口没什么分量的茶水,只可惜这茶水虽香却不顶饱,就连茶杯也十分小巧玲珑每次都装不了多少,饿得我就快两眼冒金星了!我的山珍海味呀!
不知道是不是上苍听到了我心中呼唤食物的呐喊,奇异地在我灌进第四杯茶水之后,出现了令我意想不到地状况。那些被我吞进腹中的茶水,竟然像一股股暖流迅速充盈在我的脏腑之内,随之而起地便是源源不断地能量源泉,与佛经的力量不同地是,这些茶水的能量竟让我生出一种饱餐一顿的感觉,饥饿之感顿时一扫而光!
不会吧?!我揉了揉仍旧平坦的肚子,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呀!但是为何我却有如此明显的饱食感?
等一下!这水可不是普通的水!我忽然想到,任影请我喝的这茶,无论是盛水之器,还是烹饪之水、火,甚至包括茶叶的出处,无一不是他利用‘五行之术’就地取材而成,想必这里面会有很多‘五行元素’,而人类身体内的心肝脾肺肾正好也有相应地五行属性,如此一来岂不是比人间美食更有营养,而且更容易被身体吸收!
原来如此!任影请我吃的山珍海味,正是这石杯中貌不惊人的清茶!我这才恍然大悟!而我刚才不知他的好意,非但不领情,还偷偷在心里埋怨了好几声,现在想来真是惭愧不已。略一思量,我心中不由暗道:这‘五行之术’倒真是有些神奇,难怪任影之前会奇怪我为何不会此法,以后定要找个机会向他请教一二,如此就不用怕遭遇饿死地尴尬了!
我忍不住偷瞄了任影几眼,见他似乎还在闭目凝神,一时有些无聊,便四下搜寻起酒足饭饱之后的余兴节目来,可惜看了一圈,除了墙壁上栩栩如生地罗汉画像之外就再无可看了。
抑制不住旺盛的体力,我便悄悄起身,走到画有罗汉象的墙壁面前,认真打量起上面的奇异动作,身体也不由自主模仿起来,也许是茶水喝得太多了,我挥出的招式大都劲道十足,虎虎生风,一通比划下来顿感浑身舒泰。本来我还想多练几下,只是这些动作乍看之下难度不大,实际操作起来却有些蹊跷,特别是其中有几式竟让人生出一种浑身经脉倒流的错觉,吓得我只好连忙停手。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为何在我的记忆中不曾见识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