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前两日告诉她,住在大通铺有一个穷书生,文才不错。可是当她拿着那人的文章给干爹看时,干爹的头都摇断了,哎,今年难道就只有刘洲子一人吗?
正愁着,迎面遇到了周今墨,湛清弦不由地一怔,平日他可从来不在前面走动的,收了摊子便窝在后院,帮着俞木头干活。
说起干活,让她不由地发笑,木头昨天又来诉苦了,说是周今墨要帮他砍材,结果连斧头都拿不起,直接掉在脚上,还好没伤着哪里,不然又得照看伤员了。木头不停地对她作揖,要她劝劝周今墨,莫要再帮倒忙了。
“三小姐。”周今墨看着站在门廊处的她,一时笑一时摇头的,心中有些着急,她莫是被魔障了,扬着手在她面前摇了摇。
“哦。”湛清弦收回了思绪,看着在她面前摇动的手,不着痕迹地退了退,“有事吗?”
周今墨微张着嘴,稍稍呆了呆,三小姐是怎么了?明明是她挡着自己的道了,还问自己有事吗,“小生无事,就是想去后院,还请三小姐行个方便。”
湛清弦微红着脸,向旁边移了一步,让出道来,侧头看到他手上拿着一卷书,“这是?”
摊开书递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今日实在无事,俞小哥也不让小生再帮他干活了,便去大通铺找史鉴兄借了本书。”
“史鉴?”不是小七说的那人吗?
“是啊,人在他乡居然能遇到同乡,还真是运气,他见小生书都丢了,便借本给我看看。”
“如此正好,周公子也可以拾起书本,好好温书,为科考做些准备。”湛清弦随意翻看了下,便把书还给了他。
周今墨接过书,行了一礼,便向后院走去,还没走了两步,仿佛想到了什么,便回头唤住了她,“对了,三小姐,或许过两月,小生便要离开双龙镇了。”
湛清弦仿佛等这句话等了很久,肩也不由地松了下来,“是吗?”
“是啊,昨日史鉴兄帮我出了个主意,让小生写信给恩师,哦,也就是我们县的县丞大人,让他老人家帮着办个路引文书。”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
“真是好办法。”
“是啊,估计科考前,路引文书便能送来。所以,小生准备从现在起,有时间便读读书。”
看来是有了目标了,这人的眼里有着不一样的神气,“清弦预祝公子高中。”
周今墨听了她的话,腼腆地一笑,呐呐地说,“小生承三小姐吉言。”说完便跑回了后院。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湛清弦“噗”地一声笑出来,眼睛却被地上的一卷纸所吸引,折了一下裙摆,弯身捡起地上的纸,打开看了看。
这是什么?是他的笔迹,前些日子曾经看过他帮木头写的家信,信上那苍劲有力的字迹,让她对他刮目相看。这难道是他写的文章吗?
湛清弦突然有些好奇,他的文章到底如何呢?明日正好要去干爹家,可以让他瞧瞧。
和往常一样,湛清弦趁着客栈打佯的当口,提着些礼去了柳默之的家,还没进门,便听到丽娘在骂柳默之,声音隔着一道墙飞了出来,隔壁的三姑六婆都好奇地拉长着脖子往这边瞧。
湛清弦冷冷地扫了那些好事的人一眼,推开门走了进来,“干娘。”
“你拿的是什么乔,人家董老爷亲自登门,想让你儿子去给他儿子当伴读,你居然不知好歹地拒绝。”丽娘骂得正起劲,也没听到清弦叫她,对着书房的窗子尖声骂着。
“干娘,发生什么事了吗?”湛清弦提高了嗓门,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丽娘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嗖地一回头,看是她,便长吁了一口气,“清弦啊,你得说说你这干爹,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看不开,人家董老爷一番好意,他居然拒绝了,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湛清弦拍着她的背,嘴唇抿成了一条缝,鼻子轻皱了一下,柔声劝着,“干娘莫急,干爹自然有他的考虑,如今家里也不缺这几个钱,还是让千桦好好读书,说不定将来中个状元,您也跟着风光风光。”
“我也想啊,可是这中状元,怎是说中就中的,我还不是寻思着给儿子找个好点的靠山,人家董老爷在京城里有人,将来那少爷当官还不是说一声的事,千桦若能跟着他,当个师爷什么的,总比呆在私塾里教书强。”丽娘一听清弦的话,语气也缓了些。
“千桦那么用功,将来干娘一定会是状元娘的。”
丽娘听着这话面上一喜,却又叹气地摇头,“若真能像你说的这般,我就是短几年寿也值了。”
湛清弦眉峰不由地挑了挑,“干娘切莫这样说,您这般好心肠的人,菩萨都会保佑着您的。”
看丽娘的气慢慢消了些,柳默之掀开门帘从里面走了出来,和清弦打了声招呼,想着要去哄哄丽娘,谁知她冷哼了声,接过清弦手上的礼,推开他的身子走进了厨房。
“干爹,干娘只是口里说说,不是真生气了。”湛清弦瞧出柳默之脸上的愠色,出声安慰他。
“唉!”长长的叹气声透着他的无奈,“咱们进去说。”
湛清弦从茶几上端起茶壶,给他斟上一杯,放在他面前,“喝口茶下下火。”
抿了一口,便放在了桌上,“我知道她的心思,千桦能念书,又能挣些银子贴补家用,这多好的事啊。可就不想想,当了伴读,若是那小少爷不爱念书,千桦不就跟着一起给毁了。”
“嗯。”湛清弦也不多话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发牢骚,这些年干娘的想法一直没变,也没人能让她改变。
柳默之数落了半天,心也定了不少,看着清弦有些走神,便问道:“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多日没来看干爹了,囡囡可是想念得很。”
笑着摇摇头,这干女儿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粘着他,“对了,前几日,我从私塾回来遇到了大少爷,他还拉着我去酒馆,请我吃饭呢。”
“哦?他居然也会尊师重道。”不屑地呶呶嘴。
“你看你,说什么呢?怎么说大少爷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他本性不坏,只是不爱读书,好玩了些。”
“好玩?哼!他爹时常说,读书有什么用?只要会赚钱要什么便有什么。只可惜,湛大少即不会读书,也不会赚钱,只会败家、惹事。”
“囡囡,干爹可得说你了,夫人当初把你领进了湛家,你就是湛家人,还说什么他爹?再这样干爹可要生气了。”柳默之明白她的心思,却不认同。
她也不辩解,如捣蒜般点着头。
“唉,今天可有什么好文章看吗?”
飞快地从怀里拿出周今墨的文章递了过去,“您看看。”
柳默之拿起来仔细读着,清弦看他入了神,也不打搅,拿起抹布打扫起屋子来。
突然,柳默之激动地大喝一声:“好!”吓得她手中的抹布都掉地上了。
“干爹,好什么?”捡起抹布,拍了拍胸口,回头问道。
柳默之拍着桌案,大笑两声,“痛快!好久没看到这般好的文章了,囡囡啊,这人可不简单了,文笔没得说,单是这观点、立意,都是上乘,对于时政利弊更是分析得头头是道,通篇读下来,让人是耳目一新啦。”
“真有这么好?”湛清弦眼里泛着亮光,心喜若狂,难道是天意吗?让自己救了他。
“你给我看了这么多人的文章,就属他写得最好,这人啊,有状元之才。”柳默之说到激动处,便捧着他的文章大声读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颤音,仿佛看到了珍宝似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