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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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右山首先回到父母家,父母已经做好了饭,正在那里等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右山的父母都是本市一家机械厂的职工,现已下岗在家,老两口早年有些积蓄,准备给儿子操办婚事用,可是儿子却迟迟不处对象,几年来,父母没少托人给他介绍,可不是他不中意就是对方不中意,也不知儿子是怎么想的。

    没有了工作就没有了收入,早晚会坐吃山空的,方右山的父母也曾经想出去再找些事做,方右山就劝他们不要找事做了,他结婚不要父母出钱,毕竟几年来他得了几笔可观的稿酬,自己结婚筹办喜事绰绰有余,还可以给父母足够的贴补。为了自己创作方便,他去年在与父母相同的小区单独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这样既可以照顾父母又可以随心所欲的创作,不会影像别人。但确切的说,他是没有影响别人,但是都是父母照顾他了。

    他在父母家吃过饭回到自己的小家中,来到自己定义为写字间的房间,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构思他准备的开山之作。

    实际上现在所构思的并非他的开山之作,他以前也曾经写过不少小说,效果也不错,不过都是一些都市言情的题材,他不太喜欢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争风吃醋、没完没了的卿卿我我。受国内知名作家蔡骏的影响,他想改变一下方向,试着写一些悬疑作品,在这之前他已经写过几部长篇悬疑小说,让周边的朋友看过,并得到他们的好评,比如《大漠归魂》、《玉陨》,不过他自己并不满意,所以他把这次的构思定为开山之作。

    方右山在电脑上首先列出了故事的场景,以蓝之星城、王村和北山为主线,侧重北山,又选择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不过这些人物的背景、现实和他们的命运却暂时难住了他,他也想像蔡骏一样最大限度的突出幽灵概念、营造恐怖气氛、制造起伏跌宕的情节、描绘科学严谨的推理,最终的结论却让读者大吃一惊。

    想想容易,做起来很难,他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编织的怪圈,恐怖的情节都是虚构的,真实的情节又很难与鬼魂联系起来,可是他自己笑了,哪个小说不是虚构的,我何必为这种事情烦恼,只要把它理性化不就成了。

    他苦冥苦想了好长时间,电脑的荧光屏上仍然是那寥寥的几行字,于是他关掉电脑,准备躺在床上构思,采用录音笔的办法,把构思内容记录下来。

    躺在床上的方右山,紧闭双眼,让思路任意漫游,苦苦搜寻那些超脱常规境界又在情理之中的“机关”。

    方右山没有搜素到“机关”,却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是他高中毕业的两年之后,他因为没有考上大学,未免有些心灰意冷。父母见他总是不开心,就劝他把心放宽,把眼光放远。

    实际上方右山并不是自暴自弃,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只是一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十字路口。他的学习成绩并不错,但是他偏科,对理化两门课程就是天生的痴呆儿,怎么也搞不太懂。高考的时候,他的数学和语文几乎满分,可是物理和化学的成绩就可怜了,他不好意思再对别人说起那件事,也不好意思再想那件事。

    他在两个行业之间徘徊,一个是做一名心里医生,一个是继续写作当一名作家。他知道这两个职业,都很艰难,首先自己必须要复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勉强入门。他考虑了很长时间无法定夺的时候,想起了古时候的一句名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就用万里路决定我未来的方向。

    他踏上了去西南的列车,他要体验四季如春,他要感受天府之魂,他要领略高山溶洞。

    他乘火车先到北京,从北京直达贵阳。在贵阳停了一天又奔安顺。

    在安顺他乘上了前往黄古树和龙宫的旅游大巴。到了黄果树,他几乎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呆了。那时是夏季,也是黄果树瀑布水流最大的时候,高度和宽度都在六七十米的巨大水帘挂在峭崖绝壁之上,犹如远古的流萤,从上而下轰然而落,隆隆响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那时的心境犹如站在长江油轮的甲板上放眼无疆,也似倚着渤海滩前的巨石闭目听涛。

    那就是神话,打帮河绵延数十公里,何止九曲十八弯,简直就是千回百转,它从上游一直到黄果树瀑布,其间又大大小小的瀑布数百处之多,每一处都显示着画的灵性、景的晶莹。起伏跳跃是它的个性,悠扬婉转是它的身形,浪花飞溅则是它灵魂的缩影。

    方右山被黄古树壮观的景象吸引,已经不能用流连忘返来形容,简直就是如醉如痴,不知自己尚在凡间。

    游过黄果树瀑布,他又到了龙宫。

    龙宫是一个典型的高原溶洞,里面钟乳景致千奇百怪、栩栩如生,他站在船上,穿行在宫内水潭,如身陷梦境,更胜魂游天宫。

    他离开贵州一路西下,过成都转昆明,在昆明畅游西山风景,虔诚观瞻邛竹寺,绝口惊叹陆南石林,最让他开怀的是,大观楼里180字长联“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还有那“千秋怀抱三杯酒,万里云山一水楼”的千古之句,那是何等的高雅、何等的震撼。

    方右山有了创作的冲动,他要做一名作家。

    归途中,方右山在四川峨眉山下了车,他没有登山,而是去了有中国“死亡之谷”之称的黑竹沟。传说那黑竹沟阴森恐怖,煞气袭人,所有的人都望而却步。方右山只在谷口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是在这短短的一刻,放右上想到了,要做一名恐怖小说作家,与读者一起解谜。但是他真正开始些恐怖小说是近一年的事情。

    方右山回到家乡之后,创作了第一本小说,起名叫《死亡谷》,但是他没有写完,因为他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死亡谷的惊悚和恐怖。他没去感受也就对了,如果他真的进入那个死亡谷,可能就再也写不了小说了。

    方右山从遥远的回忆之中收回了思绪,不觉慨然长叹,他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再去一次峨眉,向当地的人们了解更多有关黑竹沟的事情,他要把他的《死亡谷》完成。

    他的思路又回到了北山小庙、坟墓上的大洞和陈老伯叙述的黑影。

    可是当方右山再次想到后山坟墓上那个大洞还有陈老伯说的黑影,他突然有了害怕之感。总觉着黑暗中有个黑影正飘忽左右,以狼毒之眼窥视自己,并伺机袭击他,他拼命的睁大眼睛,证明是自己心理作怪之后,才再次闭上眼。

    看来人们还是惧怕鬼魂的,虽然那些东西不一定存在。

    人们偶尔谈起鬼魂的时候,都只当作笑谈,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种开心果,那些恐怖的概念和鬼魂的影像只在脑中一飘而过,并没有在脑中留下很深的印记。可是当人长期置身于恐怖故事之中,他的思维会不知不觉地聚焦,一有闲暇,那些恐怖的场景就会浮现脑中,亦真亦幻,思维就陷入彀中,不能自拔,这些影像会影响人的记忆,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放到某处,转身就忘,过一会儿再次发现时,就瞬间产生惊惧,误认为他人或鬼魂作祟,一旦找不回那段记忆,人们就会疑神疑鬼好长时间,直至思维转移。

    有人管这种现象叫“影子依赖”,它和疑人偷斧异曲同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右山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敲门,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谁啊?”

    “是我,钱龙。”门外传来他的同学钱龙的声音。

    方右山想,这么晚了,钱龙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起身来到客厅的门旁,伸手打开了们。

    钱龙一个跳步就钻了进来。

    “右山,走,快和我去看看,北山发现了‘万人坑’。”

    “万人坑?”方右山一惊,那是三十年代的事情,万人坑在东北有好几处,其中吉林身辽源的方家坟最为出名,记得爸爸经常给他讲方家坟的万人坑是怎样形成的,爸爸曾经去过辽源的方家坟,那个方家坟在建国后就建造了一个阶级教育展览馆,那里还展示了“牛世清的一张工票”,也有一些日本鬼子在辽源开煤矿时矿工的衣物,虽然陈列品不多,但是件件都凝聚了当时那些矿工的血泪史,谁人看了都为那些矿工的悲惨磨难而动情,都为日本侵略者的暴行而愤慨。怎么现在还有“万人坑”?

    没容方右山再去思考,钱龙就催促他赶紧穿衣服换鞋,并告诉他那个坑很大,里面有无数骷髅。快去看看,听人们说,好恐怖啊!正好你要写恐怖小说,这种事情不能不看,第一他记载了日本帝国主义残害我中国同胞的恶行,这就是侵略者惨无人道的铁的罪证,第二你可以根据这件事情写一部揭露侵略者狼子野心的恐怖小说,用以警示国民。

    这个钱龙本来是一个好事之徒,那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热闹就少不了他的身影。

    方右山还在狐疑,钱龙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怎么我今天去北山的时候没有发现。方右山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就跟着钱龙下了楼,取出摩托车,两人飞快地向北山而去。

    由于天黑,方右山不敢快开,只能小心翼翼的行驶,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穿过了王村,远远就见北山山脚下有无数亮光,那是围观的人们的手电光,还有维护现场人员的高能射灯的灯光,那些亮光把黑夜里的北山一角映得通明,状如白昼。

    方右山和钱龙来到那些人的旁边,缓缓地停下摩托车,他俩放好摩托车之后就挤进了人群。

    穿过道道人墙,方右山和钱龙艰难地挤到了前面,方右山放眼一看,哪里是什么万人坑,眼前是一个直径一米的洞孔,周围全是围观的群众,不见有任何治安或者保安人员,也不见有警察和其他工作人员。

    方右山小心翼翼地凑到圆洞前面,俯身一看,那个圆形大洞里面黑咕隆咚,深不见底,他扭头对钱龙说:“这哪里是什么万人坑,就是一个洞。”

    还未等钱龙回答,后面的人一涌就把方右山撞向洞口,方右山忙伸手去拉钱龙,一下把钱龙也拉了过来,两人身体失衡,一下子就掉进洞中。

    方右山和钱龙同时大呼一声“啊――”,就大头朝下,飞速的向下落去,那惊恐的“啊――”声拖得很长很长。

    两个人在下落的过程中,仍然紧紧的相互拉扯着,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划过,所有惊恐的喊叫都被风声淹没,“嗵嗵”的两声闷响,他俩摔在洞的底部。他们只觉得身体所有的地方都酸痛难忍,心肺具焚。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放右上睁开了眼睛爬了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睛,牙齿打颤,浑身筛糠。钱龙也被方右山身体的剧烈抖动震醒,他也睁开了眼睛,可是还未等他看清周围的景象,就“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把旁边刚刚站起的方右山吓得一个趔趄就又倒了下去。

    原来,不知何时,洞内一片光明,他们掉进了一个满是泥水的洞中,正好砸在一个黑色物体的身上,那黑色物体很大,就像一件衣服盖在洞底,被他两人一砸,它竟然慢慢隆起,紧接着就从衣服底下站起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那个黑色的人形物,披头散发、面露狰狞,张牙舞爪地直奔二人扑来。

    跳起来的钱龙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方右山刚要倒下的身体突然像弹簧一样射了起来,他也发出了一声同样的嘶叫……

    方右山猛地从床上做起,见周围一片通亮,他摇摇脑袋才明白,刚才做了一个噩梦,他的身上几乎被汗水湿透。

    方右山很少做梦,尤其是几乎不做噩梦,那么眼下的这个噩梦预示这什么呢?他一时想不通。可能和北山的坟洞有关,也可能和北山的黑影有关。他刚才这一惊吓,马上精神了,睡意全无,他索性起床坐在电脑前,继续构思他的小说,可是他的脑子乱的很,有隐隐的一种预感悄悄爬上心头……看来北山的墓洞或者黑影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一定暗伏杀机……

    旧社会有万人坑,那是侵略者的罪孽,现在……也有不少贪婪的恶魔也在制造万人坑,那是潜伏在黑暗之中有着龌龊思想的人制造的罪孽。

    方右山想了半个小时,决定小说的开头以善恶论述开始,于是他写了以下几行字。

    “看似平常的北山,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里有过去的悲荒、过去的灾难,有过去的茂盛,也隐藏着某些罪恶。

    真正的罪恶不是鬼魂制造,而是一些贪婪、狡诈和和暴虐的阴魂,长期隐蔽在黑暗之中,用他那双充满邪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善良的人们,他们是长着人面的吸血鬼,他们是披着人皮的害人虫,人们无不对他们憎恨,无不对他们愤怒,但是又很难看穿他们的内心世界,只好用一个可以包含他们全部罪恶的名字进行叙述――鬼。但是鬼和人一样,有善有恶,摆在人们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怎样分辨人的善与恶、鬼的善与恶……

    黑暗不代表恐惧,而是代表一种限制,它限制了人类的视觉,但是它限制不了人类的心灵,限制不了人类的智慧。伴随黑暗孳生的邪恶,最终会在光明面前暴露,在光明面前消亡。所以黑暗只是人们清理污垢时留下的死角,是人们在困倦时偷偷叮咬在身上的蚊虫,也是人们匆忙时的一种遗忘。”

    他的小说终于有了一个轮廓,也有了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想法。

    方右山突然觉得困意袭来,于是他上床睡觉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