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好东西。”五伢子低下头,仔细端详着她腕上的镯子,“看它那光泽,就知道是好东西。王家的姨娘出手倒真是大方。”
“听说她以前是唱戏的,兴许是哪个票友送给她的吧。”小荷花淡淡地说着。
“唱戏的?”五伢子不解地望着小荷花,“我怎么听说她是从窑子里出来的?”
“什么,窑子里?”小荷花又瞪了他一眼,“你总爱说些没根据的话。我不爱听。”她背过身去,继续侍弄着窗台上的月季花。
五伢子无趣地打量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小荷花把鼻子凑近有些舒展了的月季花上闻了又闻,“嗯,活过来了。你有什么就说吧,别又想说又不肯说的。”
“他们都说那个温姨娘从前在山西时就是个窑儿姐。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了唱戏的?”
“你还说!”小荷花转过身,“你不怕被奶奶听见了,要撕你的嘴?”
“我不怕。我娘也这么说。镇上所有人都这么说。温姨娘从前在山西的时候叫温婕,那些长年在外边跑商的人没几个人不知道她的。”
小荷花抬起眼,“你没有蒙我?”
五伢子点着头,“骗你是小狗。”
“可是沈少奶奶告诉奶奶,说温姨娘从前是唱戏的啊。”
“沈少奶奶能跟老太太说实话吗?老太太要知道王家的姨娘从前是在窑子里的,能让你跟王家仁订亲吗?”
“真的是窑子里出来的?”小荷花仍然疑惑地看着五伢子,她知道五伢子从来不说谎,一定是听到大家这么说他才会这么跟她说的。心里不禁明白了几分,腾地从手腕上抹下碧玉镯子,重重地扔到地上,跺着脚说:“什么脏东西,也拿来送人?”
五伢子连忙蹲下身替她捡起碧玉镯子,小心翼翼地在袄子上擦拭着泥土,“你扔它干吗?少说也值个几百两银子呢。要摔坏了多可惜。”
“你要喜欢,送给你得了。”小荷花歪着脑袋,盯着他,“你们男人就喜欢从窑子里出来的女人。”说着,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我要它做什么?”五伢子把玉镯塞到小荷花手里,“不喜欢你就收起来。要是以后温姨娘问起你,你怎么回答?”
“丢了呗。”小荷花仍旧看着他笑着,“我知道,你也喜欢窑儿姐的。”
“你别胡说。”五伢子有些恼地瞪了一眼她,“我跟老爷可不是一样的人!”话一出口,五伢子就后悔了,他怔怔地望着小荷花,等着她发火。
小荷花仍然笑着。“他是喜欢窑儿姐,没人说他不喜欢。”小荷花抬头望着院里的皂角树,脸色有些发青,冷冷地说:“他要不喜欢,我娘也不会吊死在这树上了。”
五伢子的心感到一阵疼痛,是一种怜惜的疼痛。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太太的死对小荷花的影响太大了,她一直都无法走出那个阴影,即使现在她的心里有了王家仁,她也没有一时半会忘记太太的死。
小荷花手里轻轻捏着那只碧玉镯子,“也好。收起来。免得温姨娘以后问起我,大家闹得不开心。”
“小姐!”五伢子有些担心地望着小荷花,“外边凉,你还是赶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我就想在院子里呆着。”小荷花凝神地看着那棵皂角树,嘴里喃喃地说着,“这棵树是我爷爷和小兰祖姑姑一起栽下的。我想,他们栽下这棵树时就已经预知我娘是要吊死在上边了的吧?”
小荷花的话宛如一股寒冷的暴风雪直侵五伢子的五脏六腑,他始终呆呆地站在小荷花身边,陪她一起看着光秃秃的皂角树。他在想,前些天看到的那两只雪鸦还会飞回来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