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假花瑞姐劝功名 度沉烟弱女思钿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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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暮色西沉,素兰金兰伺候瑞姐梳洗完了,正在顺头发,就见临哥握着枝花儿兴冲冲地进来,对瑞姐道:“娘子你瞧,这是什么?”

    瑞姐瞧了瞧,惊喜道:“这不是相生花儿?你上哪弄来的,瞧着道和真花儿一模一样。差点连我也叫你蒙了。“

    临哥瞧着瑞姐一眼就看出这是假花,那兴致霎时就减了几分,沮丧道:“你怎么瞧出来的?想今儿日头上在银楼里那过路商人拿出来时,竟没一个人瞧得出这是假花,连我也是凑近瞧了才瞧出是纱做的。那商人说这是极难得的物事,就是杭州城里也不见得买的着。我赶着买了两盒子,一盒子十二枝,送一盒与你,算我代娘给你赔礼了。那一盒就给妹妹添妆不是好的?”

    瑞姐道:“谢你好意,只是这花儿不过做起来费功夫,其实并不怎么值钱。给小妹玩玩还罢了,添妆却是太轻些,没得叫人说咱家穷酸。这花我娘会做呢,小时候也教过我的,当时我做的倒还好,大了却不耐烦做它。除却这花儿,还有一种用碎琉璃珠子串起的小果子小动物,也是自家瞧着新鲜,却是鲜少见人戴出门地。他说杭州少人卖倒是真的,这花儿一做上辙便是两三个月,赚头少,卖的人自然少。再说这些女孩子家的手工,人家多是戴自家做的,却是少见人买。”

    听得瑞姐这们说,临哥就不大相信:“不能吧,这花他卖一两银子一枝,还是我买的多,又和他缠磨得久了,他才肯八钱卖把我,照你这么说,我倒是教人骗了?”

    瑞姐道:“也不能,他瞧着你们一帮男人家没见过这些玩意儿,自然卖得贵。贾者趋利,大凡天下商人都是这般。这一个亏你吃了也不大,须得教训以后不要散漫使钱才是。这花贵是贵了些,倒还好看,你来替我插上瞧瞧。”

    临哥就从金兰捧上来的匝子里挑了一朵牡丹,走上前去替瑞姐插上,又道:“娘子说的是,我下次买个珠花你戴可好?”

    瑞姐听了微笑地偏头想想,道:“珠花也不是稀罕东西,我贪心些,却是不想要它。”

    临哥急了,不住地挠头,道:“那娘子想要什么,要么买个宝石簪可好?”

    瑞姐道:“宝石簪也罢,既是花几个钱就能买着的,我又何必问你要。我自家也有几两私房钱,就自己买了不好?”

    临哥也急了,道:“你莫与我打谜语,就说了又怎地?”

    瑞姐笑言:“瞧你急的那样子,我也不要什么珠花古玉的,请你挣一朵金花与我,叫我也假充个夫人。别的没了。”

    临哥听瑞姐谈及功名,就有些不耐,道:“才高兴着说句话儿,何苦你又来劝我,就是中了进士当了官又怎样,也不过是李乡宦家那样罢了。”

    瑞姐听他这么说,就敛了脸,道:“不是我劝你,只是我既嫁了你,你就是我的终身了,做娘子的自然希望丈夫出息,以后也好为咱儿子谋出身,否则一介布衣,又如何护得孩子周全。再一个我爹自个中不了举,你是他学生里第一个得意地,如今全指着你呢。若连你也中不了举,我爹肯定伤心。他年纪也不小了,你就叫他开心一回不成?可恨我生成个女儿身,只能靠你替我尽了这一片孝心。就是李乡宦家,人待他也比待我们家敬着三分,太爷也跟他家是好的。我要也似李夫人般得个诰命,我也就知足了。”

    临哥也惨然道:“我也不曾想到老师对我这般看好,却是这些天我自家懒怠了许多,只说读书辛苦,又无甚用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地,还不如一个农夫。却是累了老师了。”

    瑞姐道:“你也知道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是你中了举,自然有人替你提替你扛。若是没有,这十来倾地安知就够我们一辈子。什么时候黑心官儿来掳了去。你就真的要去扛斧担柴了!”

    临哥道:“如今天下清明,如何能有这等事?就有,找着御史告他一状,不怕他不丢官。”

    瑞姐无奈道:“你这个傻子,纵天下清明又怎样,官欺民自古来,官官相护,你找着御史怕他还要揩上一笔油!咱们县里大户,打一场官司倾家荡产的有多少?你怎么还看不清?”

    临哥再想,却是想不出辩驳的话来,就不再说下去,只等瑞姐发话。

    瑞姐见他无话,自叹了口气,这功名上头也不是一时就能劝转得来的,如今他已是有了上进的意思,再劝过了头反而不好。也罢,就叫他自家想一想罢。

    瑞姐就起身寻着一块安息香放入桌脚的小铜炉内,看着那轻轻的白烟一条条升起,晃了晃神,也不叫小素兰小金兰,自己去放帐子铺床,就宽衣躺下,看小临哥仍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想事儿,就没有出声唤他,自家看着他瘦峭的背,手里把着那枝相生花儿。

    那花儿在烛光闪闪灭灭下更显出一种朦胧地光泽,好不喜人。

    瑞姐又想到镇东这头的繁华,反正这乡里离县里也不远,就自家开个首饰铺子如何?乡里人眼界不宽,这一枝花卖一两银子,本不过是十几文钱轻纱,算它一枝要做十天,也是一本万利的赚头,只要自个多想两个新鲜花样,不怕没有人来买。

    娘家陪来的银子有限,自己还不熟悉这家里的事,上下打点迎来送往都是要钱的,总有用完的一天,难不成那时候再问娘家要?这自是不可能的。娘也说,女人家就是要自个手上有钱说话才硬气。想到这,她就存下了这念头,打算过几日找个经济来瞧瞧。

    屋里安息香的雾气缭绕满室,可是应了那句“珠帘不卷度沉烟”的清词,又是残光暖火地照着,想着想着,瑞姐就不知不觉睡着了,临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凳子上站起,走到床边爱怜地瞧着瑞姐睡觉的模样,心里发狠道:“定不能辜负你对我一片情意,为夫就要挣下凤冠霞披与你。

    他心里发完了誓,便也自解了衣,蹑手蹑脚吹熄了蜡烛,爬上床睡下,不敢惊扰了瑞姐好梦。

    窗外,远远传来早起的公鸡打鸣地声音,“咯咯咯“一遍又一遍,回环了整个村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