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窗花专为是苏杭买的,好不精致,这是看重你的意思呢。
我只瞧他家俱是薛员外做主,实是个极好又知礼的人,只不大会管家,下人都有些偷懒耍滑。无怪乎他娘子和那天来的婆子无甚规矩。
他家确是看重你,姑爷见了我只是乐,是个老实孩子,又知书懂理,有个读书样子。”
瑞姐只调笑:“这是爹教得好呢!”
周师娘听了这话大乐,本欲与闺女调笑几句,转而又想到闺女这一嫁就是别人家人了,再不得与自己朝夕相伴,便悲从中来,泣道:“俺家瑞儿可是大了,不如就待嫁人,只娘还把你看作小孩子,可不是昏了头。”
瑞姐闻言亦落泪不已,道:“爹娘待我的恩情孩儿并不敢忘,只今后无法在父母膝下承欢,实为女儿不孝。我只盼京哥快快长大为娘挣得凤冠霞披,咱家也就有望了。”
周师娘待听了这话更觉女儿懂事,愈发不舍,只强笑到:“傻姑娘,这本不是你的错,谁家女儿大了不嫁人?
你嫁的近,还可常回来瞧瞧,确是比那远嫁的有福,姑爷也是个有前程的。咱家京哥也有几分读书天赋,又和姐姐亲。
你有兄弟扶持,那头又无铀娌相争,只这三宜,就够你一笑了,你还哭!”
还没说完自己那泪却是直直地流了下来,只拿帕子揩了,又道:“你别的都极好,只是这性子太要强了些,在家做女儿还罢,为人媳妇却是过于尖锐了点。须知枪打出头鸟,风头出尽遭人嫉妒,人只在背后戳你就够你受的了。
你婆婆又是个爱小地,去了怕也轮不到你当家,你只管好你们夫妻院里的事,出了院门,就是僮仆有什么差错也莫乱指点,实在看不得的只和你丈夫说,夫主是妇人的天,你自让他做主。
你若凡事自作主张,别人看在眼里只说你要灭婆婆威风,长自家志气,亲戚就不待见。
还有你小姑也避着些儿,切莫和他争执,有好东西让让他也完了,横竖她已十五出头,在家也待不得几年。
你只记住不要和婆婆当面争吵,却也不可一味顺她的意思,否则他只当你是软柿子好拿捏,愈发欺到你头上来,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谨记谨记。”
瑞姐听了泣道:“孩儿都记下了,并不敢忘。
只是孩儿嫁去家中还要母亲自管,咱家人里头周福在迎来送往上还可,农事却不如周顺。只是他却来咱家时日不多,对我们只怕还有些防备,又是个有心眼。
此时他娘子即将临盆,母亲还得多照应照应,叫周顺一发感激起来,和我们亲近了,才好将农事尽数吩咐与他。
至于家里女人们头一个嘴碎的就是小梅,我本打算打发了他,只是他家人又不在,就这么放他出去他一个孤身女子要被人算计卖去什么下九流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过错了,他今年已十三,我本寻思要将他嫁出去,只是嫁在家里他依旧镇日闲嘴,嫁出去他乱说话只怕要坏我家名声,这却是难。妈可有法子?”
周师娘道:“嘴碎有嘴碎的用处,你当家火候不到家,见着不好就要打发了,却不知用人道理,也罢,你还小呢,多历练两年就怕好了。十三成家是太小,显见是我家要赶人,留着她日后怕就有用。你还有什么要吩咐?”
瑞姐笑道:“还是妈本事大。还有咱家那洼水田,处的地方低了,十年九涝,每年排水都费劲,我想着干脆添了水做塘,就种些藕根菱角之类。
那块地有五十亩大呢,种好了卖给杭州商人,上回去西湖,那里莲蓬卖五文钱一株,贵得唬人,想来就是叫商贩收去价钱也不待底,不是比粮食收益大?
有了湖,还可以养鸭,爹不是喜欢吃奄鸭蛋,省的日日去买,可是烦人。待夏天荷花开了,我就坐个大木盆,充充耶溪采莲女。更对上‘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了。”
周师娘道:“罢罢,随了你爹那副文人肠子,动辄捣鼓几句诗。
只是挖塘还要再议,好好的田,本该守本分种庄稼。你为咱家操心够多了。还是操操你自个儿的心罢。
你那个小素兰我看着有些不着调,你爹怕你去了少人服侍,上个月买的一个小丫头不是放在你房里了,人也还机灵着,就把她也带去罢。”
瑞姐惊道:“这么件事怎么这时候才告诉我,前几天我就犯嘀咕,临着我要去了还塞个人来。
周福嫂子只说是个粗作丫头,我想着我房里就那么点大地方,怎么就专门寻趁个人来,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嘛,只是人家闺女出嫁都只陪一个丫头,我也就没往那上面想,只说是叫我调教调教,以后好给京哥使唤。谁知还是为了我!”便落下泪来。
周师娘抽出帕子替她揩了,笑骂:“瞧你那点出息,一个丫头,并不值什么,倒招得你这门哭。
那丫头是叫春花罢?这名字土,既跟了你,就从了素兰叫金兰罢,也算爹娘为你尽的一点心。
你爹本早想跟你说,又怕你不肯,就叫周福家的想了这个法子,跟你熟了,有了感情就割舍不掉,果然想的好。这时辰也不早了,睡罢,明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有你累的。别今儿睡不够,明儿在花轿上睡着了。”
瑞姐笑说:“这是姑娘家第一等大事,我怕还来不及,怎么会睡着?”
周师娘道:“别人家闺女不会,我的女儿我可不好说。”
瑞姐臊了,不肯答话,周师娘便自起身走了。小素兰进来放了帐子,催着瑞姐睡了。一宿无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