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看着我说:“这些玉钗都赐给你,你可以随意挑选搭配衣服。”
我穿着一套水绿色宫裙,发髻上别无装饰。朱允?仔细端详后,拣择了一枝碧玉钗,替我簪在发间。
我发觉他话中之意和举止颇为暧昧,赶紧说:“我也一直把皇上当成我的哥哥。”意在提醒他做戏也不必做得太过分,适可而止就好。
朱允?微微一笑,说:“你若当我是哥哥,就安心住在宫里,皇爷爷的传记还没有编撰齐全,你也不会无事可做。宫外虽然自由,十一叔的蜀中,四叔的北平,六叔的武昌你都住过,在外面受人欺负还不够吗?只有我身边才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
他这句话实在大错而特错。皇帝的身边并不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说:“皇宫有御前侍卫层层守护,皇上不必再浪费锦衣卫的人力来保护我,况且我也可以保护自己。”
朱允?说道:“他们的任务就是护卫皇室,怎能说是浪费?多几个人保护你我才能放心。”
我无可奈何,说道:“我不喜欢他们跟着我。”
朱允?远远看了一眼,蒋献的身影立刻出现了,叩首说道:“奴才在!”
朱允?对蒋献轻轻说道:“娘娘不想看到你们。”
蒋献低头说道:“皇上恕罪,奴才知错了!”没过多久,那些锦衣卫的身影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藏身之处一定更加隐秘。
朱允?转头对我说道:“你以后再也不会看到他们了。”
他根本没有撤走锦衣卫的打算,语气却无限温柔,绵里藏针寸步不让,我想发脾气也没有办法发出来。
用完膳后,朱允?和我沿着长廊漫步,随侍的宫人都刻意落后了数步之遥。
我眼望天空那轮圆圆的满月,眼前浮现四年前朱棣的面容,心中暗想:“整整四年了,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你知道蕊蕊被困在皇宫里吗?”
正在痴痴回想,仿佛听见朱允?在唤我的名字,急忙答道:“皇上在叫我吗?”
柔和的夜风吹起了朱允?的龙袍衣角,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宛如迎风的修竹,清俊的面容略带着一丝不悦之色:“我叫你几声了,现在才听见。”
我低着头说:“是我错了。”
他面带微笑,用掌心托起我的脸,说道:“错了可是要受罚的。”
我退后了一步,问道:“不知皇上要罚我什么?我认罚就是!”
他仰头看向那轮明月,笑道:“罚你五步之内以月色为题,赋诗词一首如何?”
这个题目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是明代中期以后的诗词都可以拿出来充数,朱允?绝不可能知道。
我眼珠一转,说道:“不用五步,一步就够了!”随即念道: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若似月轮终皎洁,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正是清代词人纳兰容若所作《蝶恋花》。
朱允?沉默了半晌,忽然转身背对着我,轻轻说道:“朕要回宫去了。”
我愣了一下,他说 “朕”要回宫去了,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很少这样称呼自己。
他在暗示什么?
我只能装糊涂,屈膝行礼说:“臣妾恭送圣驾!”
朱允?并不答话,加快了脚步离开,将我们远远抛在后面。左安急忙追赶上去,神情大惑不解。
我回到寝殿中,发觉众侍女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昔日东宫映柳阁中侍女。因为女史事务繁忙,在宫中四年我和她们见面机会并不多,偶尔匆匆一面,也没有太多机会聊天,唯有银萍还时常借故前往女史居所去看望我。
银萍将手中的茶盘放下,靠近我悄悄说:“娘娘看看窗外。”
我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了一下,数名锦衣卫的身影在月色下清晰可见。我回到床沿,手托着腮帮,愁眉不展,苦苦思索脱身之计。
朱允?设计这座特别的监狱关押着我,这里比“诏狱”只不过多了一层美丽和优雅的外衣而已。
半夜里,我听到一声轻响,惊醒过来拥被坐起,透过纱帐隐约见到房间中站立着一人。
他在帐前数步处说道:“娘娘不要怕,我是外面守护娘娘的锦衣卫。纪大人有密信让我暗中保护娘娘。”
我将信将疑,外面的锦衣卫应该都是蒋献的心腹,怎么会有人心向着纪纲?纪纲远在宁夏,又怎么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
我隔着纱帐对他说:“无论你是谁,现在深更半夜,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他沉声说道:“请娘娘不要怀疑我,我来只为告诉娘娘一句话。纪大人在宁夏遭人毒手,身受致命内伤。蒋献为人阴狠,皇上对其极为信任,请娘娘务必小心此人。”
我急问道:“纪大人他的伤要紧吗?是谁伤了他?”
他说道:“纪大人没有性命之忧,但疗伤还需要些时日,现在无法返回京中。伤他之人对他武功路数极为熟悉,依属下猜测此事与锦衣卫定有关联。娘娘若有危难,属下一定会尽力保护娘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