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9年夏日的一个午后,何姿说,她被整个世界所背叛。。。。。。——
手机里传出梁一贞的《说爱我》,是韩欣鱼打来的。接起电话,浑浑噩噩的答应了什么,就挂了。
身边停下一辆下客的出租车。象在逃避什么,我马上钻了进去。
“小姐,去哪?”司机在后视镜中打量着我,我看来一定很糟。
“山顶道。”我脱口而出,下意识的。
那是我和斌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
“小姐,这里很难打到车,要不要我等你?”司机很好心。
“不用了,谢谢。”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打算还要回去。
由于刚过正午,山顶上人不是很多。三个滑轮少年在杂货店门口喝着饮料,拾荒的阿婆在旁边等着回收他们的饮料瓶;一对情侣在“许愿树”下争论着什么,看来他们当初许下的愿望似乎没有实现;远处,靠近山崖边的巨石旁有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子在写生。
和斌经常坐的那张长椅上没人。我坐下去时,并没有象往常一样拂去椅面上的灰尘。抬眼望着那片曾只属于我和斌的风景,不禁泪流满面。我们曾拥有那么完美的生活,那样的接近幸福。原本以为我们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如今却碎的那么彻底,那么的体无完肤。
我俯身拣起飘落在长椅旁的一张写生纸,上面画的是一个身披婚纱的女子。从画面上看,作者好象离的画中人很远,所以新娘面目看的不甚分明。
这张画让我想起了我和斌婚礼的那天。高朋满座,空气中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当斌捧着我最喜欢的“莎蔓萨”缓步向我走来时,我知道,无数次梦见的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摆。
我牢牢抓住手中的画,越攥越紧,好象我抓住的是我和斌回忆的碎片——那些在此刻深深刺痛我的美丽回忆。最后,画终于被我捏作了一团,画中的女子也变的面目可憎起来。
和斌永远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曾经有一次,我想跨过防护栏,站在山崖边去欣赏,却被斌一把抱住。虽然他努力地装出生气的表情,但眼中透出的全是担忧和关心。而现在,我终于可以站近点看了,再没人会阻拦我。
————
脱下高跟鞋,笨拙的翻过防护隔栏,不顾飞扬的裙角。
赤脚踏在凹凸不平的山岩上,却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张开双臂,象电影中那样,感觉着迎面而来的风。
我想,也许一切可以这样结束,不再背负那些逝去的苦楚。。。。。
————
一双手臂从后面抱住了我,强壮而有力。
我没有挣扎,因为那双手是那么的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有种错觉,以为回头就又能看到那双透满担忧和关心的双眸。
“拿了别人的东西,想一死了之吗?”低沉的男中音在我耳后响起,话语中带着不满。
不是他,我和斌已不再有瓜葛,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呢,我为自己感到可笑。
突然,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身后的男子把我整个举过了防护栏。“飞”过隔栏的一瞬间,我的感官变的无比迟钝,周围的一切象电影中的慢镜头,一帧一帧的在我眼前缓缓播放着。
——
许愿树上挂着的各种小信物迎着风,以极慢的速度前后摆动着;在树下争吵的那对情侣已分开,只剩女子蹲在地上哭泣着,我甚至能看到她的泪珠,滴下,化成一小滩水渍;低下头,我看到我赤着的双脚紧紧地并拢着,鲜艳的指甲油在阳光的反射下,很刺眼;翻飞的紫色裙裾轻轻舞动着,象风儿吹过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海,掀起的阵阵“花浪”;腰上传来一股温热,是一双手,细长的手指紧紧的贴住我的身体。。。。。。。
落地。
“咦?我好象在哪见过你。”落地的同时,男子也把我转了过来。
“是。。。。吗?也。。。许吧。”我还没缓过神来,有点语无伦次。
“你是。。欣鱼的朋友?”男子皱起眉头。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脸色有点苍白,嘴唇很薄,鼻子英挺,眉毛被帽子遮住,只能看见略带阴沉的双眼。
我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象个傻瓜。
“离了婚的那个?”
“看来全世界都知道了。”我终于恢复了一点以往的反应。
“真看不出来,你是那种会自杀的女人。”他松开了搭在我腰间的双手,也许是已经确定我不会再干傻事。
“我看上去,是哪种女人?”
“理智,有抱负,绝不会让别人来左右你。”
“你这样说,是怕我再去跳崖么?就在刚才,我就被你粗鲁的‘左右’了。”
“看来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相信你又找回了自己。”说完他笑了起来,样子挺好看。
见他转身准备走,我叫住了他:“等等。。”
他侧过脸来,疑惑的望着我。这个角度让我看见他脖子上有一块蓝色的印记。
“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欣鱼的。。。。?”现在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真有点后怕。不论怎样,我都应该感谢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他说话很刻薄。
“我叫段离,欣鱼的老同学。”
“高中同学?我和欣鱼在大学里是室友。”
“我们是小学同学。”本来就有点阴沉的眼睛,又暗淡了些。
“怪不得。。。。。。”怪不得欣鱼没怎么提起过。
想起那副被我捏成一团的素描,我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个。。。。。。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画,它可能在刚才的时候,被。。。。。。”
段离挥了挥手,像要挥去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打断我道:“随便乱画的,不用在意。”
虽然我对艺术一窍不通,但那副素描绝对不是“随便乱画”出来的,我的直觉告诉我。
素描中的女子不会就是欣鱼吧?看来,这个段离和欣鱼不仅仅只是偶尔联系的小学同学那么简单。
该死!何姿啊何姿,任何时候你的好奇心都不曾停歇。前一刻,还在悲悲切切、要死要活;现在居然八卦起别人的事来。就在我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好奇心感到自责的时候,段离已经转身离开。
抬头发现他已不在,我环顾四周,有些焦急。
——傻到学电影里自杀、巧到被死党韩欣鱼的“秘密同学”搭救、莫名其妙的把人家的画给弄丢了,现在又窥探起别人的隐私。今天我把一年份的蠢事都干了!——
视线终于在远处那块巨石旁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他好象正在收拾自己的写生工具。见我走来,他眉头微皱,手却不曾停下,继续把画笔、颜料、调色板一样样地塞入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中。最后,他摘下戴着的那顶棒球帽,露出一头短发。在阳光的反射下,看起来带着浅浅的褐色,额前的刘海遮到眉梢。
“我今天过的很糟,情绪很低落,脑子里都是些奇怪的念头。。。。。。”第一次向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跳崖,感觉比毕业答辩还要难。
“其实,刚才我并没有真的想要跳下去。。。。。。但,还是谢谢你所做的一切。”听上去更像是在说服我自己。
把画架折起后,他转过身看着我,不置可否。
他的眼神让我有些紧张,我下意识的搓着手,又道:“你的画,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哦,还有。。。。。。”
我上前一步,用手抹去了他脖子上的蓝色污点“这个。。。。。。在你脖子上。”
伸手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向后缩了下。意识到我的用意后,他才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
“一定是画画时不小心沾上的颜料,经常这样。”
“那你以后应该在画架上再安一面镜子。”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他先开口,说完就径直往杂货店后的停车场走去。
目送他的Minicooper飞驰而去,我的耳边还回响着他的话。
“以前我也自杀过,当时有人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而自杀,是为了你爱的那个人,还是为了你为那个人所付出的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