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泽尔挪了挪发僵的大腿,斜视着坐在他侧面的笔记员,他的桌子上除了笔记本、台灯和简单的文具只有一个茶杯,茶还是刚换的,散发出让唾液不自觉润滑喉舌的奇妙味道。
涣散的精神,发紧的伤口,正对面像看门狗一样不知疲倦的吼叫着的闻讯人员精神矍铄,被盘查了一晚上的潘泽尔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了。
房间里弥漫着沉闷倦怠的污浊空气,沉睡也好,窒息也罢,似乎都比在这里受煎熬更让人倾心,正面的汉子身强力壮,满脸连鬓的茂密毛发,突兀的五官,应该是一个有兽族血统的混血,他威胁性的语言,震雷般的声音,让人感到压抑、怨恨、无奈,无比的挫败感甚至会让人觉得自己本来就低他一等,这时候旁边慈眉善目的书记员就会用护佑而暗示性的话进一步要求他的回答。
以前经常出入军警衙门的老兵才不在乎这种经典的侦讯组合,当他听说这些情报人员并不准备使用刑讯拷问,仅仅是问话他应该还是挺得住的。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他们才不会使用暴力吧?
9个小时没有喝水了。
15个小时没有上厕所了。
吃饭就更不用说了。
伤口也应该再处理一次。
问讯的人员换了三次,他们似乎也在寻找特定的让潘泽尔比较放心的外观类型,可惜,他现在根本没有说话的欲望,明明白天还是情报部的恩人,晚上就沦为阶下囚,这种待遇的反差让他对抗的情绪空前的高涨。
“周跃,老实交待!你为什么只申请今天的假期,为什么不是昨天,不是后天,不是你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审讯者已经是第7次问起这个问题了,每次提问的方式都有差别,只要一次出现了内容有误差的回答,他就会穷追不舍的死死咬住人不放,试图把对方的精神打垮。
“教官安排的……”
“谁是你的教官!”
“雷山德?西诺斯上尉……”
“你天女搭档的教官是谁!”
“米莱娅?雪尼格上尉……”
“你是班长,你班里还都有谁?”
“班副是强尼?潘德,还有博伊德?阿尔平,谢尔盖?列昂诺夫,提摩?凯桑,阿布鲁?伊拉姆齐,冯卓,梅龙?贝萨,奚臣剑,阿加特?辛格,布松?巴里,桑托斯?埃斯卡兰特……我知道您可能会问他们的搭档是谁,别问了,我已经说过两次了……”
椅子里的人没有不配合,就是说话无精打采,低着头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审讯者纷然站起,逼近他的身边,像一只饥饿的老虎一样围着他打转,试图继续压迫他,夺取他意识所触及的空间。
“你小子在天兵高校就一向惹事生非,别人两个礼拜放假一天,你三个礼拜才出来一趟,肯定有鬼!”
一双爬满血丝的可怖眼睛忽然抬了起来,那大汉一惊之下也退了两步,等他抬起拳头,那周跃又死人一样缩成一团了。
我无罪,不服输,潘泽尔用这个信念反复强化着自己的意志,保持一定程度上的清醒。
他的背部一直处于直立状态,因为靠背后面的粗铁丝靠的背脊非常难受,而要是不靠上去,腰部却非常难受,看着这个年轻人像离水的章鱼一样在椅子里摆动身子,书记员放下笔,喝了一口水,然后和颜悦色地说。
“周跃同学,你今天在船上见到的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你只要帮助我们核实一下,就可以出去休息了。”
“少将先生我知道了,剩下的不认识……”
核实你妹!潘泽尔心中暗骂,他根本对这种忽然转变的问题连一点兴奋的表示都没有,无疑,这些情报人员遇上了麻烦的对手,还好他们还有持久战这个武器……
尽管脑壳很疼,潘泽尔的眼皮都快合上了,如果就这么睡着应该是再好不过,可是每到那个意志沉沦的关头,对方就把他推醒,慢慢的,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爆发了。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后背……
“你今天在街上都和哪些人见过面?”
“你X……”,就在忍无可忍的家伙要愤而爆发的时候,后面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了,一股清新的空气让潘泽尔精神一振。
“他是清白的,我来证明。”
清丽的女子声音里还有几分的高傲和冷静,就从嗓音来看来者定是妙龄,潘泽尔心中喜悦却没敢回头,他在思索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证明?
能随意进入空军情报部门的女子,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走过他的身边,他用最谨慎的目光抬起头,短暂的时间,足以让美人的容颜映入眼帘。炙热的焦点,从女孩子玲珑的修长曲线,滑向那张英气十足的少女脸庞,她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一条漂亮的鬓角上,有个亮晶晶的小铜环在昏暗的屋中闪闪发光。
似乎想起了什么,潘泽尔?华伦斯坦有点恍惚,可是她很少见到这么高的女孩子,差不多快到一米八了吧?
细长的小腿,从丰盈的大腿完美的过渡到胸腰的细致轮廓,看她的年龄不超过18岁,可是那颀长的完美身材已经不逊色于成熟的女性,细腻的肌肤反射着健康的光泽,完全不需一丝粉黛,活力十足的黑色短发加上略有些下弯的秀丽眉目,实在是难得的英武少女。
紧身的制服胸前有一朵黑色的花。
一个落魄的逃兵怎么会认识这种了不得的女孩子?
就算是做梦也完全没有可能啊!
潘泽尔很快做出了否定。
“小姐,你……你认识这周跃?”
“不可以吗?我们早就认识了,剩下的事情自己去想”,高窕的女孩子口气冲得很,两个工作人员互相看了看,他们的神情非常难堪和诧异。
“怎么?还准备出去宣扬吗?你们不妨试试看”,少女毫不介意的把潘泽尔拉起来,滑嫩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亲热地挎住了他的手臂,后者已经有点进入迷幻状态了。
“小姐,不可以啊,我们还没有核实完毕呢!”
“少罗嗦,大家都看见谁把我爸爸暗算了,你们抓住他有什么用?高尔察克那个胆小鬼,我自己去跟他说,你们给我让开!”
这蛮不讲理的少女,大摇大摆的架着潘泽尔走出房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离开了那座地下室,走上环形的螺旋楼梯,周围湿气很重。
推开一扇小门,潘泽尔迎着早晨刺眼的阳光,才发现自己在一座花园里,周围石碑林立,身后是古老而庄严的圣堂,清新的空气,婉转的鸟鸣,地上地下的境遇恍如隔世。
“这位小姐,难道你是少将阁下的女儿?不过,我们以前认识吗?”
“呼,刚才好害怕,我第一次这么演戏,还和男孩子靠的这么近”,她露出调皮而羞涩的笑,放开潘泽尔的手臂,冲他谦恭的鞠了一个大躬,“我是姚远航的女儿,谢谢你昨天救了我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啊,这女孩子是来替父亲报恩的,潘泽尔心里平静后,忽然又有点失落了什么的感觉,一下在两个人的距离就拉开了。他下意识的摆手解释,说这是他作为联合公民的义务。女孩子一边听,一边用小手指玩弄着自己的鬓角,俊美的瓜子脸带出一片娇羞的绯红,弯弯的眼睛笑咪咪的,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啊,快回去啦,你的小天女着急的到处找你”,她在潘泽尔的后背上猛推了一把,力道真不小,“好可爱的小妹妹呢,你说不是吗,华伦斯坦先生?”
那是一个很难形容的困窘了,潘泽尔本已经转过身,正要开步离开,少女的这句话让他从头顶凉到脚底,他慢慢的转过身,浑身仿佛变成了僵硬的机器,少女并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是在期待……
一只有力的手钳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推到了爬满绿色藤箩的古旧砖墙上。
“你不要说出去……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我……我求你了……不然……”
“太好了……你……还是你……”
被恐惧占据了心灵的他已经语无伦次,少女的脸上除了喘息受阻的疼楚,她断续的语言中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莫名喜悦,这种怪诞的神情让潘泽尔也感到吃惊和不解,他的手慢慢的松开,毕竟他还有男性对女性的尊严,随着身体的后退,他眼睛里都是最深刻的警惕。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个人?”
“就不告诉你,我真想看看你想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继续用那种调皮而自信的神态回答他,似乎她已经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正在从各种角度欣赏那件奖品一样,“你看,谁来了?”
身后传来莉莉娅焦急的呼喊声,银发的少女头发没有梳理,眼睛下还有轮小黑圈,手里却提着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一袋面包,潘泽尔弯下腰,莉莉娅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就势把小冰山抱了起来。
“哥哥,莉莉娅找了你好久”,她担心的把小脑袋往他肩膀上靠了靠,“是这位姐姐告诉莉莉娅你在这里的,她是个好人呢!”
永远不要说一个穿情报部门制服的人是好人,潘泽尔轻轻地用食指在她小脑门上弹了一下,旁边的“好人姐姐”走过去,她的身高和潘泽尔放在一起出奇的合适,莉莉娅看起来反而像个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儿了。
“他们不会再找你哥哥的麻烦了,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联合英雄。”
“哥哥本来就是英雄的。”
莉莉娅也开心的点了点头,潘泽尔看着那天真无邪的面孔,若干年后肯定也是个身材好的不像话的小美人,然而,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位高窕的姐姐掌握了何等要命的秘密,他应经算是被她掌握在股掌之中了。
而且,她还是情报头子的女儿。
“二位走好,你们是我家的救命恩人,以后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事情请不要客气”,高窕少女大方的拍了拍胸脯,同时还对潘泽尔眨了眨弯弯的美目,“真的不需要和我客气。”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那香艳的回味,潘泽尔和莉莉娅叫了一辆马车,车费还是少将女儿的馈赠。
当他们回到天兵高校的时候,“学前班”和天女搭档们都站在校园门口,一身都是训练的装束,确实已经是早晨训练的时间了。
“昨天过的不赖吧”,阿布鲁抽了一下发冷的鼻子,“班长,因为你迟到,我们今天都受罚了,嘿嘿,你以后怎么补偿我们?”
“少说废话,现在我强尼?潘德代理周跃班长的职务,布松和冯卓,你们两个抬他去休息”,眼镜上还铺着一片水气痕迹的强尼不用分说地把潘泽尔弄上一副担架,然后喊着口令,带着其他人踏起了热身的脚步。
“事情我们大概了解了,你真是好样的,我们不会有问题的,兄弟,你好好养病”,他离去的时候,那句声音不算太高的话让潘泽尔分外感动,其实那晃动的担架对伤口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可是,他还是把感谢的话?里?唆的说了一路。
夏天,处处峰回路转,火热和心动的季节才刚刚开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