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你爸爸。”女人面无表情地回答她。
“他为什么不来接我?”她冷冷的问。
“他死了。”
女孩冷冷得看着她。轻笑。
“不许你这么看着我,听见没有!!我告诉你,不许这么看我!!!你再这么看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女人抓狂地摇着她瘦小的身体。
她还是在笑。
“你知道吗!!”女人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咬着牙说:“你知道死的意思吗?”
她不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变得冰冷。
“我告诉你,死就是永远见不到了,不管在哪都见不到了!你永远都见不到你爸爸了!!!”女人的声音很低,有些嘶哑,恨不得将她咬死一般。
“哈哈哈!!!”女人大笑,笑得接近疯狂,像中了乐透大奖。
她面无表情。
女人得意地看着她,眼睛闪着寒光,狠狠地说:“从我第一天见到你起,我就一点也不喜欢你,尤其你的眼神。命中注定,你是我一辈子的绊脚石!!!”她凑近她的耳边,然后轻轻地吹着气,她说:“所以……我要毁掉你。”
女孩的嘴角又浮现出那种邪恶冷漠的笑意。那笑容象魔鬼般可怕。如同蓝色妖姬在跳跃般的寂静中发着诡异的蓝光。这让她惊慌失措。她像看到鬼一样的惊吓。
她轻轻的靠近她,去抚摸女人的脸。女人僵在原地,如同瞬间冰冻的僵尸。然后她笑着把指甲掐进了女人的脸蛋里,飞快的,狠狠的……
女人尖叫一声回荡在整个房子里,偌大的房子如同一个迫不及待等待人进入的棺材,会有人在这里生,也会有人在这里死。
女人一巴掌打在女孩的脸上,瘦小的身体应声倒地。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击打,扫帚,皮带,高跟鞋,……
一个颓靡的城市,一座盛大的花园,一屋居心叵测的人,一个如同幽灵的孩子。
她的养父,藤木竑。30出头,英俊,成功,出身名门。
有一天,他途经孤儿院,像被一种东西吸引,被某种力量牵扯进去。他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教师在耐心地教一群孩子做游戏。每个人孩子的脸上都透露着自卑却安于现在单调的快乐的满足感。只有她,一个人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用手指奋力的挖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她不抬头,用力的挖着,似乎耽搁一会,就会天下大乱。
他以为她在地上埋了什么宝贝。他笑着说:“小朋友,你该拿个工具挖,否则你的指甲里会弄脏的。”
她还是不抬头,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他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经开始流血了。
他有些惊慌,想要叫来执勤的老师。却没想到被她抢先一步。
“你不要叫她。”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接着她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是一个个米黄色的虫茧。
她把所有的虫茧全部埋到土里,表情愈加兴奋。她在它们破茧而出之前,把它们扼杀在美丽的边缘。
“这样,它们就会永生……”她喃喃自语。
他听不明白一个孩子的话。也许她只是语无伦次。
“没有美丽……永远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多么幸福……”她继续说。
她不再说什么。呆呆的望着那片抚平的土地,像一块癣斑。
她一动不动的笑着。很兴奋。那种笑像泻了一地的水银,发着亮却令人恐怖。
他不动声色的掏出一块深蓝色的格子手帕,抓起她肮脏的手,小心的擦拭着她流血的指甲。轻轻的,仿佛怕碰碎她一般。
她抬起头看他。
他带她回家。一栋豪华的别墅,一座华丽的花园。他给她取名,藤木纯,那天以后,这个30岁还未结婚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富家千金。
在孤儿院,她是最不吃香的,不会讨好老师,不招人喜欢,来领养的人都不喜欢她的眼神和沉默,那些人要的,是一个健康活泼的正常小孩。
接踵而来的报道与拍照,她上了报纸头条。藤木企业最年轻的总裁,收养了一个孤儿……
她明白她只不过是他用来增加自己知名度和荣誉信用的工具,她之所以来,是因为不管在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她从未有过遗弃儿的自卑与愤世嫉俗,她的眼底,从来都是一种冷漠和超脱的坦然。那眼神,似乎与生俱来。
她决定在她7岁的时候,将自己裹在雪白的棉被里,像那些蝴蝶成蛹的时候死在最温暖的茧里。她不要自己的尸体被苍蝇蚊虫所侵染,她要最干净的死去。之所以会选择七,只是她喜欢这个数字。
盛大的part为她举行,竑为她办的。她不叫她爸爸,叫他竑。竑向每一个宾客骄傲的炫耀他的漂亮女儿。的确,今晚,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竑带她去见他的亲人,他的弟弟藤木铭。他并不像他的哥哥那么能干,他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她叫他叔叔,叫他身边的女人婶婶。语气很淡,女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不喜欢。
躲在女人后面的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一直羞怯的看着她。她不理会,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标准的女孩子房间,粉红色,满屋的娃娃,玩具,童话书和白色的公主床。那床雪白的鹅绒被,完全可以当她的茧。
她取下一本童话书,《白雪公主》。
她扯下精装的纸张,一张张烧掉。世界上没有公主,她也不是。
门被推开,是刚才的那个小男孩。
她有些不满,她讨厌被人打扰。
“姐姐……你能和我玩吗?”他怯怯的说。
她不理会,燃烧的火苗让她所有的神经都跳跃起来。
“呀 ̄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点火?这么好看的书,你怎么烧掉啊!!!姐姐?!”他大叫。
她不耐烦地扔掉书,踩灭火。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睡觉。
男孩哭了,因为她不理他。
“惑已少爷,夫人在找你。”管家将哭啼蹄的他带回楼下。
而她,早已睡着。
竑对她很好,甚至有些过分。他将她送到全市最高级的贵族学校,三天之后,他在街市闹区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找到她。
她浑身脏乱不堪,脸上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她在揪花瓣,他不知她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多的花,她一片片揪着,各色的花瓣已经将她的身体覆盖了一层。他又看到她兴奋的表情。
她抬头冲他笑着说:“竑,你看我漂亮吗?呵呵呵”
竑笑着说漂亮。没有一点责备,他以为终于看到她的一点童真了。可是他错了。
“如果就这样死去,被所有的花瓣包围,是不是很美丽?”她还在笑,无邪的笑容里有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震慑住。
她不再说话,她继续揪着,一片一片,乐此不疲。
他将她抱上车,脸上是愠怒和无奈。可是他依然不去责备,只是叹息着说了一句话:“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老师说她有严重的自闭症,和小朋友合不来。
竑给她请来家教,数学,写字,钢琴,唐诗。他要她成为标准的淑女,他要她像正常的孩子一样。
除了钢琴,她对其他没有一点兴趣。她学得很快,可以坐在钢琴前几小时安静的重复着同一首曲子。钢琴老师常常听到她弹一些单调的音符,缓慢,忧伤……
童年短暂却过的漫长。她常常躺在院子里白色的秋千上望着天空大朵的白云缓缓流过。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干净柔软的东西,她死后,灵魂会飞升到哪里,她真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因为她在家,竑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哄她睡觉,不讲故事,只是轻轻的拍她。他看她的眼神温柔迷离,在她睡着时,他会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个吻。有的时候,那个吻会滑到嘴唇,只是轻轻的,如同蜻蜓点水。
有谁会相信,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爱上了一个6岁的孩童?他在等她长大,只要她到了18岁,他会娶她。而那时他已经42岁……
没有人知道竑心底的秘密,包括她,她一直以为,她是他的工具。
直到她在这个房子里当了一年多的大小姐后,那个被她叫做婶婶的女人告诉她,竑死了。
她隐约听到女佣在议论,竑将所有的财产留给了她。她如遭雷击。
她突然明白了竑是爱她的,也许不需要任何原因,如同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这样想着。
藏在竑心中的秘密,随着她一直不知道的死因被他带到了云朵上。
有的时候生命就这样的脆弱,毫无预兆的死去,在劫难逃。也许永远不知道死因背后有多少秘密,有多少人在哭泣有多少人在窃喜。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飞沙走石,天地灰暗,然后风流云散……
她有些羡慕竑,他可以飞去云朵上,永远享受纯净,俯瞰人间。
葬礼上唯一没有流泪的是她,她觉得没有什么可悲伤的,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生活环境,她对死的意义,有一种决绝的超然。她看着婶婶微微扬起的嘴角,突然的某一瞬间,她明白了,竑的死因没有那么简单。
尸体火化的前一天,她在停尸房默默地看着竑,他的脸依然干净英俊,如同睡着般,他到死也没有结婚,没有一儿半女。她不知道,他是商业的一个传奇,是多少女人魂牵梦萦的男人。可是他却忍受着心理和生理上的痛苦等待着一个小女孩的长大。也许他们是前世恋人,中途夭折,今生他在等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与他厮守,遗憾的是他永远也看不到她长大的样子了。
她轻轻的去亲吻他冰凉的嘴唇,喃喃地说:“竑……谢谢你爱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