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听到河南大旱,瞅瞅自个头顶的一片天似乎也有点不妙,山民们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生怕也遭了灾。提心吊胆挨到六月这收获的季节总算是松了口气,老天爷的板子并没有重重落下来。虽说比往年干了点,收成了也少了点,可总算是还有几场雨水,还是有收成的不是。想想河南受灾的地界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知足吧。
等春玉米、谷子、高粱什么的都收割下来,先得还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借下的粮食,再交了地主家的租子,还有官府要收的赋税钱粮,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一想到这里,丰收的喜悦里忽然就黯淡了不少。今年收成不好,一块去恳求老爷发发慈悲,降点租子,应该能成吧,不少人琢磨着。
场集上等待着被雇佣的厂民也是欢喜雀跃,终于快挨过去了。这新粮一下来,粮价降下来,厂子总该开工了吧。像他们这种干重体力活的,胃口比常人大好多,有活计的时候一天足足能吃两升米左右。厂主们吝啬的只定量供应一顿饭而已,吃不饱就没法干活,还得从本来就不高的工钱里再拿出一部分买粮买吃食,所以终日劳作也只够自个和家人果腹而已。
粮价一涨上来,厂主们盘算盘算成本太高,就宣布关厂停工将他们打发走。这没了活计,一家子可就只能挨饿受饥了。守在场集上,盼望着有人能来雇佣他们开工,可都只能带着一脸歉意面对嗷嗷待哺的家人。现如今,终于快过去了,先看能不能被雇佣去做收割庄稼的“麦客”,赚点薪资犒劳下自己和家人。
一大早,场集上平时雇工雇车雇牲口的空地上就站满了人。虽说都因为长时间的饥饿有点干瘦,可这股子精神气都还是饱满的。时不时的有人在低声细语:“咦,丁骡子那,今个咋没见他来。你不是住的离他近吗,见着没?”
厂民脚夫们互相称呼大多都在姓氏后面加个骡子,张骡子,王骡子,某某骡子等等。这源自厂头对他们的叫法,意思是说能当牲口一样使唤,久而久之大伙互相称呼也都这样叫起来,互相自嘲打趣而已。
“去木场背油松木吐血死了。”一句话让闻者皆黯然无语。
山中出产一种叫白蚁油松的木材,是做棺材上佳的木料,一整块板材价值高达数十两甚至百两银子。运输严戒沾水,不能像别的木材一样顺河流漂下来,所以全凭人力背负。整块重达两三百斤,又走的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背负的人需要格外有力气。人型骡子们背负着,为达官富商地主这些贵人们死后准备的住所,在山岭中缓缓而行,一天只能走大约三四十里路而已,绝对不能快,不过想快也快不到哪去。
这个话语中所说的丁骡子想来,或者是因为太心急赶的快了点,或者是工钱尚未结算,没有钱填饱肚子,所以直接在路途中吐血而死。不知道那块沾了鲜血的棺材板,最后会被哪个贵人们用到。
“来了,有人过来了。”眺望着的人骡子捅捅低头黯然不语的,提醒他有人来雇工了。后者振奋了下精神,昂首挺胸站立着,将昔日同伴的死讯抛到了脑后。毕竟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雇工了,雇工啦。”张兴培高举着手挥舞着,示意人们围拢过来。“雇短工两百人,每人每日三十文工钱,管一日三餐。”
听到的厂民们一愣神,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工钱不算低也不算高,可在眼下这粮价飞涨的时候还管一日三餐,这家的雇主是钱多粮多傻了吧。心里是这么想着,脸上刻没敢显露出什么,赶紧蜂拥着挤过去,高举着手叫嚷着希望能引起注意。
“都排成队站好了,想为我家老爷做事,可没那么容易。”张兴培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到厂民们跟前,就像挑选牲口一样,看看神色,拍拍架势,又问问有人家人否,年纪多大了等等问题。半天才选中一个,“你,出来。”
有眼神好的瞅着他有点面熟,想了想一拍大腿,“咦,这不是以前那个一块在纸厂干活的张骡子嘛。前些日子不是给一家大户当下人去了,现在居然也混得人五人六的。”
有知情者悄声说道:“知道他在谁家当下人吗?就是这些天风传的几十号人就杀进人家寨子里,宰了吃人?匪的银洞村李家。”众人骇然,齐齐倒抽了口冷气。这几天,经过寨堡里领亲人的山民们口口传颂,附近方圆几十里地早已经是家喻户晓。听说张骡子是在那仁义无双的豪杰手下做事,厂民们再也没有觉得人家卖身为奴是耻辱,都是一脸的羡慕,好福气啊。
现如今,也有个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咱的条件不比他张骡子差啊,要力气有力气,要身板有身板,万一人家老爷看重了自己,做奴仆也好,做家丁也罢,混的肯定不比他张骡子差劲。再说那位老爷可待人不薄,连山民们送上门感谢的东西,都给实打实一文不少的结了银子。想到这里,这心里的期盼就更是强烈了,踮起脚尖,挺着胸膛,生怕漏过了自个。
没多长时间,两百号人选完了。看着张兴培志得意满的准备扬长而去,余下的人终于急了。
有熟识的忍不住就冲出来,冲着他就嚷嚷:“等等,先别走。张骡子啊,你不能如今混大发了,就忘了以前同一个锅里吃饭的老兄弟们那。想想那年你病倒了,可是老哥我服侍照料你的啊。”
“就是就是,当初你纸厂那份活计还是我介绍的那。做人不能这么忘本啊。”
“去年你没粮了,我把自个攒下的粮借你一半,这份情你咋说也不能忘吧。”
......
“这选人的条件嘛,是我家老爷定下的,我也是没法子啊。”张兴培一脸尴尬,为难的摊摊手。
“通融通融嘛,李老爷那么仁义,你说说情肯定行的。”一伙人围住了张兴培,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死活不让他走。
张兴培琢磨了半天,一咬牙跺脚,“这次我就私自做主,多收一百人。可你们的工钱只能降一降,每天二十文。行就跟我走,不行的拉到。”
又墨迹半天,好不容易推脱了各式各样说情的、哀求的,挑了一百人号人,前拥后簇的往银洞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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