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算不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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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宁逸,朦胧间,总给人一种奇怪却又熟悉的感觉。天空中,劣风高呼,残叶飞卷,枯枝缠绕间,颇见萧索。

    厢房之顶,屋宇之上,张缺安静的躺在上面,虽然全身的紫红有斑的伤痕尚在隐隐作痛,看来那二人并没守诺言。

    不知为什么,一到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最柔最薄的地方,好象静静的淌过一丝流水,却蓦然从那个干枯的眼睛流了出来。“为什么,老爹好久都没来了,为什么,那个老道要把我困在这,我究竟范了什么错啊!”

    一时间,寒风饕肆,左近锁妖塔上悬挂的铎铃,也因风摇曳,互相撞击。远处树涛阵阵,似与这铃声相合,时而漫如流水,时而金戈争鸣,引商刻羽,鸣珠碎玉,仿若一人抚琴,万众吟哦。

    “臭小藏!又弄些伤心的曲儿,引我留泪么?”张缺笑骂道,不知何时从屋檐边忽然跳出一只小狗,但模样却又不太相似,全身白毛耸起,黑纹附体,双耳朝天,额头刻有红色闪电,细看下,却是一只藏獒。

    “怎么不在锁妖塔待着,跑出来干嘛!”张缺道。原来这小藏并非世间之物,乃锁妖塔第十六层,万世獒王之遗子,只因两年前张缺无意间撕开了塔边护符,打开了封存百年的獒王尸骸,释放出了被附其骨内的尸灵,即小藏。因为小藏只是个尸灵,并无实体,所以不能象獒王一般,法力通神,称霸万兽,只能靠獒王留给自己的一点小小灵力操控五行而已。

    小藏听罢,喔喔了两声,徐徐走来,安静的躺在张缺身边,不停地舔着他满身的伤口。张缺的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暖流,轻轻地抚摩着小藏,苦笑了一声,道:“小藏,你知道吗?我为什么没日没夜的整他们?”小藏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的自己一个人,太过孤独,寂寞,我害怕这些感受,害怕空虚的自己,所以我想不停的整他们,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证明我的存在!”张缺说到后来,蓦然心头一酸,不争气的留下了几滴泪水。其实他也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来自空虚,而造成空虚的,就是这帮老道,至于什么魔君转世,他自明事以来就不曾信过,心中有的就只有仇恨,就是给他孤独,空虚,寂寞的一帮牛鼻子。

    正自思索间,忽听一声长啸,回头一看,却是小藏蓦地仰天长哞。张缺见状,呵呵一笑道:“好拉好拉,我知道还有你陪着我!天快亮了,回去吧,被那帮牛鼻子发现可就不好了!”小藏似乎极不情愿,但看天边泛白,又不得不随之而去,当下哼哼了几声,身子骤然化作一抹青光,从满是符咒的锁妖塔底,钻了进去。

    张缺仰望苍穹,长叹了一口气,闭眼睡去。

    清晨的日光,温暖而和煦,点点流彩,斜斜的射在地面上,让苍冷的后山凭的添了一丝温暖。张缺从房顶下来,正要拍身上的泥土,忽听一声冷哼,从房内传出一声怒喝:“臭小子,你死到哪里去拉!?”只见一人身穿灰黑道袍,面庞方正,浓眉斜飞,一脸的正气凛然,让人看之肃容,颇见威严,正是昆仑五门中的清道。

    在昆仑中,总分三门三院,为首的便是清虚所处的玉清门,而清风是太清门,清道上清门,清凌子妙道门,清云无量门,还有女流一派的清棂自在门,这几人每到辰时,便会来后山小居给张缺加固封印。张缺心潮起伏,一看到这些牛鼻子心中就有气,冷冷回道:“要你管,臭牛鼻子!”清道神色一变,道:“臭小子,你说什么?!”脾气暴躁的清道一听其言,立时愤怒了起来。张缺笑道:“想动手么?好,我就给你三声,三声过后,你就想都别想!”

    清道面色一沉,却听他徐徐喊道:“一……二……”清道大怒,不仅眉头蹙起,广袖飞举,正要拍下,只听他轻轻喊了一声“三”。随即一道流光闪过,清道一惊,耳边忽的隐现沉声,“清道师弟,莫要卤莽!”,清道眼睛一瞪,颤声道:“是……师兄见谅!”随即狠狠着白了张缺一眼。只见那道流光色泽赤红徐徐扩散,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影。

    清虚!!!原来张缺早就料到,眼看天空各色光芒飞速流转,纷纷坠落,现出三道人影。

    清风,清凌子,清棂!!!!

    清棂道行虽浅,但亦有三百年的造化,此时看来,竟是如此风姿绰约,光彩照人,只听她缓缓道:“师兄莫再生气了,还是先施法吧。”张缺冷笑一声,道:“还施么,都八年了,我说你们都不觉累,有种就他娘的杀了我,少在这唧唧歪歪,免地我听了心烦!”

    清道听的脸色发青,猛的喝道:“臭小子,你再说一遍试试!”清虚身在一旁,却不言语,但听罢其言,也是面色一沉,其实他也知道,若此子真是魔君转世,他大可冒世间之大不为,杀死张缺,但他顾及的却是若然杀了他的本体,那魔君的魔元岂不失了载体,到时让其释放出来,恐怕整个昆仑都难以将其制服,包括自己在内,所以才没有杀了他。过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你还是进去吧!”

    张缺冷哼了一声,狠狠道:“休想!”说着,转身便走。谁知左脚刚抬,只觉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起来,张缺回头一瞧,竟是清道将自己提了起来。只见他脸色发青,两只硕大的鼻孔正不断的喷气,如同老牛。张缺年在弱冠,又不懂道法,本就没多少力气,经其一提,便整个人都悬空起来,兀自拖向屋内。清虚见状,也是不由得长叹一声,缓步跟上。

    清风步入其内,环顾四周,蓦觉一阵烦躁,只见四周原本井然有序的桌椅茶几纷纷倾倒一旁,床上被褥也被卷起,甚至于数丈之高的书画也都被撕了个硒吧烂。正自思索间,清道已然按捺不住,将张缺往地上重重一摔,厉声道:“好小子,你当这是你家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张缺勉力起身,看见清道沉重的脸色,不由得忍俊不禁,大笑道:“你不喜欢么,带种你放我走啊,臭牛鼻子!”清道怒不可遏,当下五指箕张,劈面盖去。张缺“切”了一声,满脸的不屑,似乎混不在意这凌厉的一击似的。猝然一只枯手探出,猛的嵌住了清道的手掌,清道本就不太用力,当下遏止了攻击。

    “师兄!”清道大喝,只见清风面色沉重,倏无喜怒,只是劳劳的将其锁住,好半天才从口中挤出几字,“算了吧!”张缺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次可比上次慢多了,差点伤着我呢!”清风短叹一声,不再言语。只见五人分站各方,独踞一路,而张缺则立阵中央,却不端坐,时而侧躺,时而倒立,反正就是不安静。清道瞧的怒火攻心,但又不敢言语,只能冷哼不断。

    清凌子眼看众人准备已毕,手捻法诀,沉声道:“开始!”话音方落,蓦地一抹流光自清凌子指间飞出,色泽青灰,绕空疾旋,其余人也同样作势,指间光辉闪耀,激出数道流光,颜色各异,异彩纷埕。

    清虚朗声道:“地纪之上,苍穹之下,万恶众生,损毁人间,剑吟高歌,道音回荡,九州浩土,灵意轻扬,天罡正气,剑道无极!”话音方落,各边四人齐声喝道:“五法封印!”张缺看他们每天都只一个模样,早就烦的要死,眼看所坐地面,蓦然现出一个圆形印记,其中黑纹纵横,条条交错,怪异至极,而那黑纹如受五人灵力影响,在周圆中飞速流转,徐徐度出几道红光,只见天空中那几道流彩也似受了命令一般,倏而落坠,直贯张缺胸口的膻中穴。而张缺虽说已然受了八年,但还是抵抗不了这种痛苦。

    一时间,头上青筋暴突,面色潮红,但性格坚毅的他却始终没叫出一声。张缺受此压迫,不禁身体蜷缩,状如虾米。只觉那流光似与这地面上的印法相合,一波一动,一舒一缓,仿佛都在同一瞬间,在自己的身体里不停乱窜,而自己胸口上的五个铜钱大小的封印,也逐渐的亮了起来。

    一刻,两刻……时光流转,稍纵即逝。

    “好了,今天都到这吧,我们走!”清虚头沁汗珠,涔涔而下,如似虚脱一般,步出门去,而张缺,现下已然昏厥了过去。五人出了厢房,正要踏剑而飞,忽听清道倏而叹声,沉声道:“师兄,他真的是魔君么?八年了,却从来没从他身体里感到任何的魔元气息,究竟怎么回事?”

    清虚倏而止步,沉思道:“当年那一战,我确实偷听到此子乃魔君转世,而且八年前九幽门那么多人同时出动,来抢此子,再说这么多年,剑奴一直心存诡异,想再度抢回魔君,都被你我遏止,照此看来,当是不会错.”

    虽然清虚这么说,但他的心中,仍旧存有余悸,他不会想,也不敢想,若此子不是魔君,七百年的光阴,岂不附之东流,思及此处,不禁心头颤粟。

    众人听罢,均是无言以对,心思流转,兀自沉吟.而张缺悠悠转醒,看着这几道飞走的流光,不禁怒火中烧,狠狠喊道:“臭牛鼻子,老子总有一天会灭你昆仑!”其声凌厉异常,顺着天风,在苍穹悠悠回荡,不绝如缕。

    张缺方一清醒,便觉全身如灌五味杂陈,好不难受,而那五道真元却似融合了一般,在体内丝丝流转,初时凝云为雨,再化雨为露,混沌莹润,无锋无芒。可能连他也不知道,清虚更想不到,用来给他加固封印的灵气,竟成了他体内的“真元”。

    张缺勉力起身,嗷嗷了半晌,才站了起来,蹒跚走出门口。不知是否是真元流转的关系,他方一出来,忽而觉地天地好象变了颜色,蓦然间,只见四周古树葱郁,顽石点缀,弱风扶柳,明水生晕,花间狂蜂浪蝶,互相追逐,好不自在。而在他眼里,仿佛一切都融合了一样,溶溶泻泻,无往无来,趋近和谐。正自感受这世间的美妙,忽听一声娇笑传来,清如黄鹂,嫩若雏莺,让人听来,不觉心旷神怡,逸兴遄飞。

    张缺猛的一惊,探首瞧去,忽见远处一点流彩闪烁,渐渐地由小到大,越变清晰,细看下,才知道竟是一个身穿彩衣的少女。张缺蓦地心头一凛,不禁暗忖道:“这昆仑的禁地,怎会有人在这,还是女的?”其实张缺自幼就只见过清棂这一个女的,此刻见此情形,不禁心神激荡,颇为好奇,暗忖道:“嘿嘿,非得好好整你一回!”想到这里,心思陡转,立刻浮现出许多招数。

    那女子年龄不大,与张缺相若,但长相却出奇的美妙,乌发金簪,三彩铺身,腰挟配剑,面容清秀,柳眉斜飞,星眼含笑,观之可亲,现下正端坐在花丛中广袖飞举,挑弄蝴蝶飞舞。可是当看张缺见她的相貌时候就愣住了,为什么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以前没有见过她的,算了不去想了,先玩玩再说。张缺暗暗潜走,移身其后,隐藏起来,低笑了两声,蓦然喝道:“你是谁?!”张缺故意压低声音,弄虚作假,看来是想扮次鬼了。那女孩猛的你惊,脱口道:“是谁?”

    “我在问你,快告诉我!”其声陡变沙哑,又粗又慢,真如魔神所出一般。那女孩双目环视,看四下无人,不禁心头大凛,身如筛糠,两腿灌醋,又软了下来,好似真信了鬼神,颤声道:“你……你是鬼么?”

    “你究竟是谁,为何来此,如实道来!”张缺语音加快,似乎也略觉急噪了。那女孩道:“我……我姓方,叫……凝霜。”张缺心中默念了三遍,又道:“看你腰系配剑,又是师从何处?”

    “我……在下峨嵋弟子。”张缺一听,便觉诧异,想昆仑和峨嵋交情虽好,但来往甚少,就算前来,也断然不会带这么个小弟子来拜访,真不是那老道意欲何为,思索良久,续道:“那你来这干什么?”

    “师傅说有重要事情要找昆仑掌门商量,临走前便把我叫来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说你干嘛来后山,你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么?”张缺道。那女孩似乎真个不知,迷惑了半晌,疑道:“是吗,我只是看这里风景不错,才来的,我没有恶意的!”张缺心中好笑,看来这小妮子当真着了自己的道,不过禁地门前守卫森严,另有封印加持,怎由这小妮子说来就来,莫非另有蹊跷,张缺不知方凝霜假冒掌门命令入内贪玩,心思流转间,那女子忽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