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别生气,利厚是看你来了!红叶拽了拽爸爸的手,同时把僵僵地立在那儿的老公让在了沙发上。
秦志刚并不在乎对方的冷落。这种尴尬的场合他见得多了。最后,对方还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爸。秦志刚这声“爸”喊得比刚才轻了不少:我知道你反感我。可是,我到底是你的女婿啊,这是法律承认的啊!我是说,你不顺心的时候可以骂我,打我……
打?
此时的张洪阳真想站起来,像25年前那样上去踢他一脚。可是,毕竟自己的腿……
他的嘴角颤了颤。
爸。你听我一句话行不行?如果你觉得我讲的不是那么回事,你可以反驳我……
张洪阳未置可否,红叶倒说了话:利厚,你讲你讲,爸爸听着哪。
爸。我是说。家里的事儿你可以训斥我。可是,外边的事,我和红叶的事,你得支持我啊;你不该带头到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张洪阳吼了一声。
可是,你这是拆我和红叶的台啊!秦志刚看到对方有了反应,高兴地打开了话匣子:我为啥买这个厂子,我是为了咱们家呀,我是为了红叶啊!要不,我干吗拿了这么多的钱?
哼!张洪阳投来一束不信任的目光。
再说,我干这事儿也不是偷偷摸摸背着人干的。这是我和你们“公司”、光明正大的商业行为啊。
秦志刚。张洪阳冷冰冰地喊了他的名字:你对机械行业一窍不通,你有啥资格管理这个厂子?秦金锁那么能耐都没把厂子管好,你就对自己那么自信?
哈哈哈,秦金锁?我正想说他呢?他有什么能耐?不就是比我多念了几天吗?他明白什么叫场经济?他明白什么叫人际关系?他明白什么叫社会?你们把他看得像个人物,我看他纯粹是个呆子。当了八年副总裁还没有扶正,不是说明他不行么?
你能有法子让厂子起死回生?
爸。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投了这么多的钱难道会让它们打水漂?告诉你,我会用重金聘用能人来管理这个厂子。我会招聘高级工程技术人员来研制新产品。只要我的钱一投进去,工厂马上就能运转起来,你们就可以上班了!
上班?
是啊。上班?那么多的下岗工人,生活多困难啊!只要工厂一开工,我就得用人;用人先用本厂下岗职工……
你能承诺让所有下岗工人都回去?
那?我总得优中选优。不过,你别担心,即使是上不了班的。我也会拿出一大笔钱来为他们买保险。我得对工人们负责啊!
说得好听!
怎么。你不信?红叶,你给咱爸念念我们签订的合同。
红叶念了起来。
你还算有点儿良心。听到合同里确实有为工人买保险的条款(可是,张洪阳并不明白,合同上写的是为厂子新录用的合同工买保险;并不是为下岗工人买保险)。张洪阳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爸!秦志刚的这声“爸”带了很长的颤音:我知道,你是个有名望的全国劳模,你是一直听上级的话,按照上级指示办事儿的人。可是,今天。你怎么老是和上级唱对台戏呢?
对台戏?
是啊。你看,改革开放是上级号召的!让人们发家致富是上级号召的!现在,国有都在搞改革,多少国营都卖掉了。这也是上级允许的啊!为什么公司卖了厂子你就反对呢?再说,这厂子也不是卖给别人,是卖给咱们家啊!过几天,红叶当了厂里的财务总监,你就是咱们公司的董事了。你把那种当劳模的劲头儿放在管理厂子上,不也是为国家多交税。多做贡献吗?
红叶趁机上前给爸爸倒了一杯水:爸爸,听俺们一句话,你就别闹了。看,利厚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的零花钱呢!明天,咱家的小卖关了!你先去医院好好治一治你的腿。
说着。红叶从兜子里抓出一叠子钞票。她用双手象征性地数了数,然后放在了茶几上。
我不要。张洪阳气力不足地喊了一声:我张洪阳自食其力,你们的钱我不要!
哎哎,秦志刚脸上浮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爸。你不要可以;可我不能不给你。你是我的岳父。你的腿有了病,不能正常劳动了。按照法律我有义务赡养你对不对?你要是拒绝赡养。我和红叶岂不是不孝,让人家笑话!
秦志刚说完,又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放在了茶几上。
秦志刚说起话来有一种重要的技巧,就是善于把各种不相关的概念和主体人物相混淆。再加上一点儿适当的感情和实际行动,不信你不上他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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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一读
是啊!张洪阳不知怎么竟点了一下头。是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女婿的话起了作用?不过,有一点是真的,他这个一贯服从上级指示的人,这几年可有谁向他下达过什么指示?他的精神支柱在哪儿?从心情上讲,他想把秦志刚的存折扯碎。可是,他这样做的理论根据和精神推动力在哪儿呢?
一种无所依托的虚无感让他空荡荡的心里难受;转而又成为一种痛苦。他大概也许不会花这笔钱。可是,想到这是女儿红叶给的钱,想到“赡养”,他觉得不接受这笔钱似乎没有道理。
女儿走了,女婿走了。屋里空落落的。他连喊了几声徐珊珊。妻子才疲惫地从内室里走出来。
徐珊珊,把这……这钱,收起来!
他瞅清楚了。存折上写了200000.00的数字。
徐珊珊悲哀地看了看张洪阳,眼里流出了一串眼泪:洪阳啊,秦志刚20万元就把你收买了!
徐珊珊啊,不要怪你的张洪阳了。他总要找一条路走下去呀!
去公司闹,被公司的灰狗子轰了出来;去,警察给他们赶了出来;听秦志刚的话,你又说我让人家收买了。那,我怎么做才对呢!这些事情。不都是上级号召让干得吗?
喂……喂喂,怎么又掉线了?
什么掉线,你把手机拿反了。
大坏蛋,你“失踪”之前;为啥不告诉我一声?
我给你写了一封信。
信多慢啊,人家两天才接到;你知道我这两天多着急!再说。我已经辞职了。这信要是落到黄仙儿手里。岂不糟了?
我忘了这码子事儿了。可是,我必须写信才行,电话容易被窃听。
那,你这电话?
这是新换的手机。这个号只有你……还有那两个博士知道。
“风后”与“力牧”?
对……喂,你怎么样?能把你的住址告诉我吗?
你……你要是能来陪我过夜,我就告诉你。
这……
嘿,对不起,我只得保密了。告诉你。我也要“失踪”几天。
你要……你要去哪儿?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大致的方向?
去城。
去干啥?
挣钱糊口啊。
晓丽,你真让我担心。
放心。别忘记我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嗯,大概你不知道,我还曾经是岸江的“神童”呢!
我知道你找工作不成问题。我是说……
担心我的衣食住行?嘿嘿,没问题。
女孩子,得注意保护自己。
谢谢啦……嗯,听说重化机械厂的职工昨天闹事儿了!还打了个横幅……
是啊,带头人是全国劳模张洪阳。他们喊出了我心中的声音,得谢谢他。
你别谢他。他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你怎么这么说?
他是个时时刻刻需要精神支柱支撑的人;没有什么主见,别人稍稍做一下思想工作他就会倒戈。
晓丽,你这话……
不爱听是不是?那,换个话题。
喂,你辞职的时候。那个老家伙怎么说?
就一句话:我批准了。
还说了什么?
嗯……他还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啥话?
见面时再告诉你。
我这是保密电话。
那也等见面再说。拜拜。
这孩子!
他摇了摇头。
正午的阳光透过十八层高的城律师大厦的玻璃窗射进枫叶的办公室里,枫叶喜欢一切自然的东西,阳光、微风、树、新鲜的空气,她的办公室里还放着绿色植物。它们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油绿。这也是枫叶为什么没有那么一张写字楼小姐特有的苍白的脸的重要原因,如果不是上班。她最喜欢的便是户外活动。
上班时间,她也不拒绝阳光。她从来不认为收拾保养得如艺妓一般的脸有什么美。
在这么高级的写字楼里开公司,先不要说挣钱,就说租金、管理、水电等等费用都不会是一个小数字。没有人相信枫叶是凭借自己实力坐进律师大厦的。
但实际上,枫叶辞职之后,真的没想再去国企单位靠体制养活自己,或许是因为她在学习外文的过程中,也接受了不少西方的理念,认为凡事依赖体制社会体制就像依赖家庭是极其没出息的表现。所以在她找工作时,她的履历表上填的是出身于工人家庭,这样也容易看清楚别人对自己的真正嘴脸。
无论是在国营单位还是在私营公司,她都是从最底层的职员做起,她并不认为这是问题,或者内心有什么不平衡,因为积累到的,一定是纯粹属于自己的甘苦和经验。
国营单位当然好,但是人际关系相当复杂,谈作为谁都没兴趣,只有是非才是每个人津津乐道的。枫叶知道,如果她亮出自己的底牌,她立刻就能得到不少实惠,但那有什么意思呢?她也将卷进这无休无止的是非之中。
可是,搞私营公司,举步维艰,生存意识压倒了一切。假如不具备一定的实力,就不可能在稳定中求发展。在这里倒是没有人事纠纷,你也不必在人际关系上煞费苦心,一切都变得简单了。那就是做好你份内的事,也拿你应得的钱。可是这种公司就像风浪中的小船,好的时候还行,随便一个问题就能让整个公司忙成一团,也未必有什么结果。枫叶在三个月没拿到工资的情况下离开了一个律师事务所。因为这样的单位没有任何前景可言。
后来她去了一家进出口公司。只是做一般的文员。偶尔当当翻译。在一桩业务的反复谈判中,她发现自己所在的公司向澳洲的客商隐瞒了实情,出于良知,她挽救了蒙在鼓里的客商以及他将付出的巨额投资。这个客商当然很感谢枫叶。但她因此被劝其退职。这之后,她又当起了导游。
外国人总是比人有记性。不久,这个客商重新来到城,他千方百计地找到枫叶,向她咨询投资法律方面的问题。这也是后来枫叶萌发了开个人律师事务所的动因之一。
枫叶开始利用一切休息时间。按照客商的要求寻找合适的法律条文。那段时间她从来没有在晚上二点以前睡过觉,也没有想过她这样做不要说报酬,连夜班费也一分没有。但是枫叶并不傻,有一个直觉始终在支撑着她,那就是:机会来了。
她的判断没错,在她做足功课之后的精心指导下,客商在她帮助解决了一件法律难题后,成功地投资了一座野生动物公园,并将其包装后卖给了国外的一家上公司。她不仅得到了客商的信任。同时还成为他的合伙人,这时她才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客商在澳洲富人榜上有名。
又做成几个项目之后,枫叶有了钱,第一个想法就是成立法律咨询公司。她认为只有高级写字楼才可能给外商信心,毕竟他们一投都是几千万或上亿的大项目。因陋就简人家就会怀疑你的能力,怀疑你所下的结论的权威性。在与老外的交道中,枫叶发现他们并不需要奢宝,但他们相信正规。譬如如何面对媒体。他们决不会看两本了事,而是花很多钱到最正规的公司进行培训。其中包括形象设计,也包括对于突袭式、尖锐式、陷阱式以及揭短式问题的应对。经过培训的人就是不一样,从镜头上看,可以当国家级的新闻发言人。
终于,枫叶在只有成功人士才在那里开公司的象征性建筑律师大厦,成立了法律咨询有限公司,自任总经理。
这就是枫叶的传奇,不见得惊心动魄,名声显赫,但经历永远是宝贵的。
她所碰到的困难,她所获得的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懂得了应该和怎样务实。
早报一直放在办公台上,枫叶都是等中午吃盒饭的时候才翻一翻。公司里除了跑腿的事之外,项目经理,法律文,文秘等,枫叶找的都是女孩儿,因为咨询公司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活儿,女孩子比较适合。可是她们也有她们的麻烦,叽叽喳喳,爱说爱笑。中午她一动报纸,她们就把娱乐版和时尚版拿去了,她们知道枫叶不看这些东西,而她们只看这些东西。所以我们做不了大事,只能受雇于人,她们自嘲。
吃饭并不能堵上她们的嘴,她们总是这样,从流行色讲到名牌降价,从美容美发讲到二奶的享受和心酸,她们肯定要议论影视剧,演员明星什么的。这一切枫叶总是似听非听,也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偶尔笑一笑,也是为了大伙有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
但是今天,有一个名字让枫叶感到非常刺耳,那就是姐姐红叶的名字。报纸上说,岸江一个叫红叶的按摩小姐一跃成为大款夫人,现在穿金戴银,身价倍增。这充分说明报女孩子学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至理名言。
果然,报纸上登出了姐姐红叶与那个大款秦志刚在购买重化机械厂签字仪式上的大幅照片,和领导的照片放在一块,这让枫叶暗暗吃了一惊。这个秦志刚是何许人也?!竟与新总裁、秦金锁的角斗卷在了一起,而且这么快就把重化机械厂拿下了?
喂,是秦夫人吗?
秦夫……你是谁?
猜一猜?
猜?捣什么蛋!没事儿放电话,我忙着哪!
哟!当了大款夫人才几天,连亲姐妹都想不起来了!
啊!你是枫叶……好妹妹,你在哪儿呀,想死姐姐了。
真想我?哼!爸爸赶我走的时候,你还偷着乐呢!
这是啥话?喂。你到底在哪儿?
姐姐,恭喜你!
恭喜啥呀,别人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你还不知道?
是啊,本想到你们婚礼上好好地闹一闹。没想到领了结婚证你们就上床了!
领结婚证……哼。没领结婚证就上了!
姐姐,你还是那么不要脸。
再说这话我搧你!
可惜,你现在搧不着!
调皮鬼。喂,你什么时候过我这儿来?
你自由吗?
什么意思?
是不是有人监视你?
监视我?我不干坏事。谁监视我
贵夫人嘛,总得有几个保镖。
呵呵,小坏蛋,我听明白了,你是不想见你的姐夫。那好。明天来。他明天去城。
姐,这房间,一宿得一千多元!她坐在了姐姐与姐夫的鸳鸯床上,看了看室内的摆设,假装吃惊地问。
他有的是钱!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炫耀。
只怕这钱不是好来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喂,你瘦了!
一天到晚颠簸流离,没个人疼,哪能不瘦?
颠簸流离?你不是给新总裁当秘吗?
我辞职了?
为啥事?
他要沾我的便宜。我不干!
那……提到这事儿,她的脸红了。那么大的官儿。妹妹都不让沾;一个大款,两天就把自己弄到手了。
呃,实际上,这事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各有所图吗?她向妹妹拐弯抹角地解释了自己所作所为的理论根据:那,你现在干啥哪!
当私人侦探。
瞎掰。
真的。
这种事儿。一个女孩子怎么干?
女孩子干这种事儿更方便。
能挣钱吗?
能。
你侦探过谁?
现在正在侦探我的新姐夫。
又胡扯了。
真事儿。你想听听我的侦察报告吗?
这……
要是想听,我就把侦察结果告诉你。不过,你得付费。
没问题,你说。你侦探到他啥事儿了?
姐,你对他了解多少?
什么了解?我没说嘛。没领结婚证就……哎,听爸爸说,他结过三次婚。
是啊。他的第一个夫人,是农村的普通女人;发财后,给了那女人和孩子5万块钱,离了。第二个夫人,是县长的女儿;发了大财之后,给了这位县长千金和孩子20万块钱,又离了。第三个夫人,是银行行长的侄女儿;发了横财之后,又要离;行长让手下的人把他揍了一顿,老实了几年;可是,等行长一退休,还是要离;行长的侄女儿闹了半年也没用,最后,给了50万块钱,终于离了。姐呀,你要和他离婚,起码得要他100万块!
你这张臭嘴,怎么胡说八道呢?你咒你姐呢!
听我的话,你赶紧离。
为啥?
因为现在你对他还有用,提条件他还能考虑考虑。等你没了用处,他想抛弃你的时候,你提啥他也不会答应了。
哼,你这个小混蛋。看我过了几天好日子……哎,说真的,他对我可是一见钟情。你凭啥说他要和我离婚?
这是他的一贯做法。
可是,我觉得他对我还行。再说,我这个人没钱没地位,咱们一个工人家庭,他图咱们个啥?
图你年轻漂亮。
漂亮的女孩子多了。玩儿完就算了,不一定结婚!
是啊,要不是让爸爸逼着他,他能和你领结婚证吗?
鬼丫头,啥都知道。
要不怎么干侦探。
妹妹,他真的那么没良心。
姐姐,我把话扔给你了;爱听不听。
我要是不离呢?
到时候人财两空。
人财两空?
对。
可……他是个大款呀,这次手里就带了三个亿。我要离婚的话,按照法律他起码得一分为二,劈给我一半儿!
想得美。他要是破产了呢?
破产,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他这次买这个厂子,就意味着他要倒霉了。
为啥这么说?
厂子的职工不答应。
职工不答应顶个屁!昨天爸爸领着人闹了一天,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
我们给了他20万块钱,消气了!
你们俩把爸爸收买了?
你这话怎么这么难听?那是我们送给爸爸的赡养费。
枫叶听到这儿伸了伸舌头:20万元。比我每月200元的生活费可多了不少。哼,这个老爷子我可没看错,关键时刻是认钱不认理呀!
妹妹,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你还要鼓动爸爸他们去闹咋的?那厂子今后可是我们家的了。
你们家的?
是啊。秦志刚说了。厂子买到手之后,我就是财务总监。爸爸还可以当他们公司的董事哪!
啊呀!怨不得爸爸的主意转得这么快。又甩钱又封官。佩服、佩服
枫叶。你这话到底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
你的胳膊肘怎么老是往外拐呢?你想把这事儿弄黄?!
可惜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弄黄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个人无所谓。我是为你着想。
为我?
是啊,等秦志刚倒霉那一天,你就得跟着吃瓜落儿。
怎么会倒霉呢?
等着瞧。
要是他把这个厂子搞上去,发了大财呢!
我也希望这样;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凭啥这样说?
姐,听我说……这厂子啊,能不能到你们手里还不好说哪!
合同都签订了!钱都付了五千万了!
这合同呀,很可能……就算白签了;五千万也算白扔了!
你,你……你咋的啦?说起话来怎么像那个秦金锁呢?
秦金锁怎么啦?
就是他不同意卖这个厂子。为这……新总裁讨论这事儿时特意把他支走了!
问题就在这儿。
怎么说?
姐。你听我说啊。那个新总裁要是光明正大办这件事儿,干吗不听听第一副总裁的意见?再说,按照“国家公司”的规定,卖厂子这种事儿要通过职工代表大会讨论,讨论通过之后还应当在社会上公开招标。新总裁和“茨嫪儿”一没讨论,二没招标,背后里私自与秦志刚谈成了这笔交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你是说,这里面有回扣……
哼。恐怕不只是回扣!
还……还会有啥事儿?
姐啊,咱们俩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我说啥你别生气;你给我说一句实话,秦志刚是不是……是不是用你的身子促成了这笔肮脏的交易?
你,你你你……你这个糟丫头片子。你怎么血口喷人,糟蹋你姐呢!
嘴里喊得口气很硬,可是她的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了那个恶梦。那个不时地蹿出来狠狠地咬上她心头一口的令人灼痛的回忆。
姐啊。不是亲姐妹,我哪能问你这话呢?不过。我可不是血口喷人糟蹋你……你知道吗?我在公司时,那个老畜牲总裁时时刻刻都在琢磨我;他想我想得都发疯了,为了这……他都向我跪下过。可是,这次我辞职的时候,他却洋洋得意的向我宣告,他得到了一个长得与我一模一样的女人。姐呀,这个女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姐,我知道你是个正经女人,可是,他们玩女人的招数多着呢?姐呀,你现在是在虎狼窝儿里,我不忍眼看着你……
算了算了,我不听!红叶突然火了:天下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多了!
可是,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长得又一模一样的女人有吗?枫叶毫不让步:他把你的身份证号都背下来了!
闭上你的臭嘴!红叶忍不住拍起了桌子。她听着听着,突然发现自己像是进了妹妹设计的陷阱,自己怎么越来越被动了呢?她怎么越说越有理了呢?作为孪生姐妹,我红叶的智商和悟性可能稍逊于你,可是,论社会经验,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妹妹你说来说去,不过是强调一件事:卖厂的事儿是不对的。这分明是替秦金锁当说客来了!是啊,你报考公司机关,是秦金锁批了个免试录用。你是不是替主子报恩来了?哼。报恩你就报嘛,用你的钱,用你的心,用你的**……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凭啥老是拐带上你姐姐和秦志刚的事儿呢?你想破坏了这件事之后去向秦金锁邀功?哼。想得美!你以为你姐姐是傻瓜?你姐姐这几年啥事儿没见过。啥人没遇到过。看到我找了这么一个大款丈夫你妒忌了。你想……算了!我不会上你当的!
姐,你这是……
枫叶,今天你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是啥意思?不就是为了那个秦金锁吗?嘿嘿,实话告诉你。秦志刚不惜花巨资买下这个厂子,就是为了整倒他秦金锁!
啊?枫叶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他想整谁与我无关。红叶看到妹妹的惊讶很是开心:我要过我自己的好日子。枫叶,你要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会派人赶出你去!
好。姐!这时,枫叶的泪水快要流下来了:赶不赶我走是你的事儿。不过,今天是你请我来的。作为亲妹妹,我得把实情告诉你。现在,摆在你面前两条路:一条是检举揭发秦志刚,用你的证据推翻这份合同。一条是继续与他同流合污,做孽做到底;到那时,你吃了亏,别埋怨你妹妹没把话说明白!好。告辞了!
等等。红叶觉得自己让妹妹数落了半天,挺吃亏的。她得反击几句,让她心里不好受才成。她撇了撇嘴说:妹妹,我先谢谢你的指教。你将来和秦唐干啥事儿我也不管。不过,你要是坏了我的好事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姐姐,几天不见,你真出息了!你竟敢向你的妹妹挑战了!好,我不希望你倒霉;不过。钱里厚……他在岸江不会有好下场的!
滚!
枫叶强忍了心中的眼泪,拎起公文包。转身朝门口走去。可是,到了门口,她却改变了主意,冷冷地对姐姐说:夫人,你还没付费呢?
啊,红叶一楞,接着立刻拉开了写字台上的抽屉,抓起一叠子钱往门口一扔:够了!
枫叶伸出手去,将空中飞来的票子接了几张,说:谢谢夫人,我手里这些钱正好够;落在地下的钱是你多给的,我不要,你自己捡!
说完,她将钱揣进了公文包,大踏步走了出去。
“哇”的一声,红叶哭在了床上。
一样的平整整的油漆公路,一样的稠密、丛集的房屋,一样的满街行走的车流……汽车驶出了高速公路口之后,几幢现代化的点式高楼便炫耀似地映入人们的视线。
这是领导亲自抓的刚刚峻工的岸江西大门工程……将旧日破破烂烂的西出口变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新上任的领导接受了前任的教训,不再将有限的财力投往那些亏得一塌糊涂的;转而投向城建设。几年工夫,岸江新开辟的街区风景便可与一些大城比美了。
然而,一到中心,一些地方却又像他们家乡一样,杂沓的交通,残存的矮房子,经过了百年来风吹日晒显得无比破旧的火车站……稍稍不同的是,这儿没有了那风沙肆疟之下满街铺盖的那一层黄土;没有了那沙尘暴随时要袭来的那种令人担心的天象;空中那沁人肺腑的湿润的空气,让人除去了久旱不雨之下人们心情的焦虑和烦躁。毕竟,这是一个被周围的青山绿水覆盖了的大城。
从人事经理“李娜婷”那儿换了实习介绍信。“风后”与“力牧”两位博士便打了一辆出租车进了重化机械厂的大院。
厂院里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几个月没有开工了。可是,接待他们的人倒是挺热情的。科技开发负责留守的经理看了公司人事的介绍信和小宝的条子,亲自安排了他们的食宿。宿舍装饰比较简陋,但是很干净;一进屋子,服务人员就送来了开水。中午就餐,食堂管理特意为他们俩加了一道菜──猪肉吉菜粉条。看到人们的精神风貌,这个私毫也显不出那种亏损得活不下去,即将卖给别人的样子。
下午,“风后”与“力牧”休息了一会儿,就要到车间看那套新研制的“fs06”新设备。留守经理说:不急不急。一会儿我们科研的工程师们就要到了,你先和他们见见面,然后再去不迟。
主持“fs06”设计的是一位资深的高级工程师。据说,在全国重化行业的技术人员中,他曾与西北公司的郑总工程师齐名。被人们称为东西双杰。有这样的人担纲设计。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漏洞呢?两个人觉得很是不解。
下午,看到这位高级工程师介绍他的助手们,两位博士更是惊讶不已!清宝、北大、科大、哈工……这都是全国著名高校的高材生啊!就凭这支堪称一流的设计人才队伍,那套新设备怎么也不至于出现那种低级错误。
各位老前辈!“风后”看到这个眼前这个阵容。恭恭敬敬地站起来鞠了一躬,那位“力牧”也忙不迭地低了低头:郑导师告诉我们,到这儿来主要是向各位老师学习,希望对我俩多多指教。
哈哈哈……高级工程师理了理头上的银发,急忙将“风后”按到了椅子上:谁不知道你们两位是郑总的高徒呢?俗语说。后生可畏,我们这些老家伙还真想听听你们俩的高见哪!
是啊,你们两位千万别客气。留守经理说:我们这些人虽然经验多一些,可是在设计思路上,也许不如你们青年人新;再说,凡事总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我们的失败就在一些看上去很不起眼儿的环节儿上……
到了产成品库,他们看到“fs06”的主件已经被蜡封了。可是。从外观上看,这套新装置设计得非常优秀,整体构架匀称、功能主次分明、不仅利于操作,便于安装,连它的造型都非同一般机械设备可比。它就像一尊钢铁巨人。威武地耸立在那儿,傲视着前来顶礼膜拜的人们。看来,重化机械厂为了这套新设备的成功,已经倾注了全心血。怨不得试车失败那一天。这些参与设计的人员竟失态地抱头痛哭起来。
这儿是不是它的主控分?矮个子的“力牧”猛地一下子蹿了上去,一只脚颤巍巍地蹬在涂了黄油的机盖上。吓得旁边那位老工程师急忙上去扶住了他。怕他一个闪失滑下来。
是是是,就是哪儿!
我能卸下来拿走吗?
那位留守经理看了看高级工程师的眼色,高级工程师爽快地说:可以可以,反正已经是失败的东西了,对你们俩不保密呀。
看完了这套设备,他们又到了车间。车间那一台台锃亮的先进设备更让两位年轻人赞叹不已了:多么好的设备啊!那台从德国引进的具有国际一流水平的zt15e型外齿圆柱齿轮高精度磨齿机,是专为加工单件或批量高精度齿轮而设计制造的,其加工精度竟可达到φ1500~2000mmd4级的高度。这大概是全国第一台进口的大型磨齿机了。这台设备他们只是在国际展览会上见到过。当时,他们的导师伫立在这台高水平的设备面前注视了半天,想是被其迷住了。还有,俄罗斯产的2.5x8米龙门铣、瑞士产的φ900xm15磨齿机、捷克产的斯可达φ2000xm40镗床、法国的、意大利的、荷兰的、日本的……凡是主要设备,几乎全是进口货。为了武装这个厂子,“国家公司”投入了多少资金啊!他们俩和自己的导师参观过很多机械加工厂,没有一家的设备像这个厂子这样新,这样先进!听说,厂子停产之后,内很多厂家的关键设备件还都送到这儿来加工。工厂里只要一开工,就会顾客盈门,活儿不断。不知道公司领导出于何意,自我宣布工厂停产。再看看工人干活儿的质量,更是没个说了。为了供养留守人员开工资和支付留守管理费用,金工车间还在承揽一分机械加工业务。“风后”和“力牧”看了看工人们车出来的砝兰盘和非标准螺丝钉,简直为他们的精湛的技术折服了。这么好的设计队伍,这么好的加工队伍,其新产品怎么能与失败联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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