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那种难过的厌斥情绪让战天翼不由呻吟了一声,此时他只感到全身发软,或许现在就连棍犬也能轻易打倒自己吧,他有些自嘲地想,同时睁大了双眼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宽大的卧室,几缕轻柔的阳光透过窗隙洒落地面,周围的摆设很幽雅,几盆假山盆栽摆放在那里,却恰到好处地充实了原本有些空旷的房间。
“吱!”房门在一声轻微的响声中被人打开,一个彪悍的巨汉刹时出现在视线中。却是今天刚刚认识,却让战天翼不由自主丢开警惕,和他一起喝酒喝到烂醉如泥的男人:雷霸天。
“小子,你终于醒啦。”雷霸天的嗓音依然粗大,在宽敞的房间中激起阵阵回响。“怎么样?还行吧,第一次喝酒都这样,只要习惯就好!嘿嘿……”
战天翼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苦涩地点头。
“来,这是我向那些小妞要来的醒酒汤,喝了你会舒服点的。”雷霸天笑着举起右手,让战天翼看清手里那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浓汤,他脸上专注的表情,不禁有些震动了战天翼的心弦。
一碗滚烫的醒酒汤下肚后,那种苦涩欲呕的感觉开始慢慢消退,战天翼有些羞愧地看着雷霸天,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才喝了五碗酒就不行了。
“小子,你可别灰心。”雷霸天仿佛看出了他的窘样,两眼一瞪,大笑着说:“想当初老子比你还差,才喝了两碗就吐得铺天盖地,吓得别人都不敢靠近啊。可现在呢,在中州还没有见过谁比老子更能喝的。所以这酒量啊,就是一次次喝醉后练出来的……”
只是短短几句话,却神奇地驱散了有些沉闷的气氛,战天翼感激地对他笑笑,刚想从床上站起来,却猛地愣住了。
自己的盔甲和武器,不在房间里。
“雷大哥,我的装备呢?”紧紧盯着雷霸天,战天翼的目光中泛起了一丝警惕之色。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雷霸天尴尬地挠挠头,嘿嘿笑道:“你的那些宝贝脏个半死,扶你进来后我就顺便让那些小妞们拿去清理了,再过一会应该就会拿进来了吧。”
原来如此,战天翼重重松了口气,盔甲还好说,不过是最普通的,但那柄裁决之杖却是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战天翼决不能容忍它在自己手中丢失。
“我说老弟,你之前去哪里了?”雷霸天忽然一改平时的大大咧咧,他搬出角落的一张凳子坐下,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战天翼:“如果我没看错,那些应该是魔物的血渍吧……”
战天翼犹豫片刻,低声说:“这个……没错,我刚从将军坟回来。”
“将军坟!”雷霸天吃了一惊,“你不会也相信那里有宝藏吧?”
“宝藏?”战天翼愣了愣,“没有,我没注意这些,我是为了家族的一个任务而去的。”
“哦,怪不得……”雷霸天微微点点头,然后皱起浓眉,时而抬头仔细地打量着战天翼,时而低下头沉思,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久,他终于严肃地说:“兄弟,老哥我多多少少比你多活几十年,也算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别的不说,就你这样貌,我也能大概猜出你的来历。”
战天翼陡然站起来,有些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战族人历来很少在世俗中出现,他们大多长年战斗在魔物出没的地方,所以虽然称不上非常神秘,却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雷霸天看着战天翼警惕的表情,笑着摆摆手:“别紧张,我才懒得管这些鸡毛点大的小事,只要你我投缘就行,在中州城里,如果你有什么困难,老哥我多少还能帮点小忙的。”
战天翼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警惕之色越来越浓,要知道,每一个能走出战族部落,出现在大陆上的战族人,本身就具有强大的武力,而且,每个成年的族人都能从战堂中学习一种密传武技,那是武神圣战亲自传下的战技,它的威力绝对远远超过了现今大陆上流传的武技。这就难免有人产生强占之心,在战族的史书中就记载了数次因为族人身负绝技,而引来他人的嫉妒,最后被多人围攻至死的事件。
鉴于这样的情况,战族的祖先重新修定了一条族规:凡是成年后离开部落的族人,如非必要,绝不可擅自进入人类的城市。
若不是这一次答应了那个临死的武士,要帮他把消息送给大祭师,战天翼是绝不会走进中州王城的。
战天翼的表现雷霸天都看在眼中,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在年青武士的眼眸里,已经露出了几分敌意。
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啊,还不懂得怎样掩饰自己的想法……雷霸天微微叹了口气。
“你在害怕,害怕有人嫉妒你身怀绝技,然后用各种手段从你口中套出来。”雷霸天淡淡道:“是这样吗?你在害怕我?”
战天翼没有说话,但眼中那抹越来越强烈的厉芒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雷霸天又叹了口气,他收起脸上懒散的表情,刹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霸绝天下的威严气势,他就像是一座不可攀登的山峰,让战天翼有些不敢面对。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严肃地说,炯炯的眸光直视着战天翼的眼睛:“真诚的谈谈!”
“我的名字就不说了,你已经知道,可你知道为什么我一走进龙凤阁,就有那么多贵族过来套近乎吗?”雷霸天顿了顿,不等战天翼回答,继续说下去:“那是因为我是一个金徽武士,而且是一个已经达到了金薇武士的巅峰并突破心魔劫的武士,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就可能一下冲破那层薄薄的阻碍,进入圣阶。”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大嘴猛灌一口:“你知道圣阶的含义吗?知道它代表了什么吗?现在整个大陆,圣阶的武者不超过五人,每个圣阶武者,几乎可以算是天下无敌。那些贵族当然希望和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圣阶高手的人攀上关系,那对他们绝对是有利而无害。”
“另外,我还是大陆上最大的佣兵团――猛虎佣兵团的团长,在我手里,掌握了一座城市。你说,我要权力有权力,要实力,有实力,还会希罕你的绝技?”
“我知道,每一个战族人都是铮铮傲骨的热血男儿,你们以消灭魔物为己任,不求权势,不求财物,虽然以你们的实力,这些东西可以说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但是你们并没有那样做。所以我欣赏你们,敬重你们!”雷霸天越说越激动,他站起身子,指着战天翼大声说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你所想的那样,我雷霸天是什么人?在外面打听打听,哪个不说我是个光明磊落,敢作敢为的汉子。”
就在雷霸天略显急促的话语中,战天翼渐渐安静下来,眼中的警惕也在慢慢褪去。是啊,他说的没错,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从他身上,战天翼能感觉到一种朴实豪迈的直爽,那绝不是装出来的,也绝不可能装出来。
“好吧,我相信你……”战天翼缓缓说道,此刻,他竟有一种解脱了沉重包袱的畅快感觉,或许,就连自己的内心也不愿意相信他是那种人吧。
雷霸天伸手制止了战天翼要说的话,他还没说完。可下一刻,他的语气忽然变成一种低沉悲哀的感觉,就连那雷鸣般的嗓音,也小了很多。
“三十多年前,我曾经交过一个战族的朋友,不知道你是否听过他的名字,他叫战凌雪。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高级武士,而战大哥已经是银徽武士了,我们是在一次偶然中认识的……”雷霸天的话语渐渐有些迷离,他似乎陷入了远久的回忆之中,只有那低沉的声音,慢慢讲出一段封尘了数十年的历史。
“那时候,我心高气傲,独自一人跑到了逆魔寺庙中修炼,谁知道那里的魔物太可怕了,根本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是战大哥救了我,从那时起,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好兄弟。我们在一起学习,一起历练,生活是那么充实……”雷霸天喃喃自语着,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左手上的一枚戒指,那是一枚看起来非常古老的戒指,银白色的戒指上,表面的魔法花纹都有些褪色。但雷霸天就那样专注着凝视着它,仿佛在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情人。
“那后来呢?”战天翼忍不住出声问道,战凌雪这个名字他曾经听族长爷爷提到过,那是他的弟弟,亲弟弟!只是在三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死去了。
“后来……”雷霸天忽然抬起头来,在他的瞳仁之中,竟然溢满了悲伤的泪水。“后来我们去通天塔历练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条通向地底的密道,密道很深,当时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之间我们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无数魔物的包围之中,仿佛它们是凭空出现的。这些魔物与不是通天塔平时所见的魔物不同,它们更可怕,生命力也更顽强。”
“再后来,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当时我已经累得不行了,而战大哥还好点,可是,他却不愿意自己逃生!他真是个傻瓜,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把仅有的一张传送卷轴塞到我身上……”
说到最后,雷霸天终于忍不住悲声痛哭,一颗颗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溢出,顺着凌角分明的面孔滑落地面,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
看着他用双手捂着脸颊,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毫无防备,战天翼的心也狠狠地颤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要多么悲伤的情愫,才会让这个铮铮的铁汉也流下泪水。战天翼忽然有一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会,雷霸天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他手忙脚乱地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那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慌乱:“谢谢你,小子,让你见笑了。”
战天翼摇摇头,没有说话,但明亮的眼神却诉说出心中的想法。这一刻,他终于完全相信了这个有情有义的真男人。
随后,雷霸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脱下左手中指上那枚破旧的戒指,显然这枚戒指已经很久没有被摘下了,战天翼清晰的看到,在他的中指上,曾经偑戴戒指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凹痕。
“这枚戒指就是战大哥的遗物,据说叫作复活戒指,不过上面的魔法花纹已经破损了,我戴了三十年也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战大哥临死前让我转交给他的族人,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
“雷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直到将它完好地带回族里。”战天翼严肃地凝视着雷霸天,作出了一名战族武士的承诺。他郑重地接过这枚戒指,忽然感到它是那么沉重。
“谢谢,谢谢你!”看得出雷霸天很激动,他的眼中填满了喜悦的火花。
“不用!”战天翼同样凝视他的双眼,“他是我的族人。”
“好吧,你是对的。”雷霸天最终做出了让步:“现在你可以对我说说为什么会来中州城找艾伦祭师了吧。”
看起来这个顽强的男人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又将茶壶举到嘴边,却发现壶中已经没有了茶水。他有些尴尬地笑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战族有个规定,如果不是必要,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人类城市。这或许和你们族里密传的武技有关吧,毕竟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战天翼点点头,轻声说:“我答应了一个快死的武士,帮他把消息送给王城大祭师艾伦大人。”
“快死的武士?”雷霸天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急切地问道:“难道是在将军坟里?”
“对!”战天翼也没有隐瞒。
“可是一个四十多岁样子,身穿重盔,手拿井中月,满脸胡子的武士?”雷霸天的眼中泛起了一片焦急的颜色。
“你怎么知道?”战天翼有些惊诧。
“唉……”雷霸天一拳捶在身边的墙上,叹了口气,难过的神色堆满了脸庞。他有些悲哀,“这个武士是我的一个得力手下,原以为派他去将军坟里打探消息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
“雷大哥……”战天翼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雷霸天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悲伤的情愫。“他让你带什么消息回来?”
“他说将军坟里的魔物活动频繁,有可能近期会进攻中州王城。”战天翼完全能理解雷霸天的心情,每当自己听到战族哪位前辈牺牲的噩耗时,也是同样的心情。
“好吧……”雷霸天沉吟了片刻,“你准备一下,等会你的盔甲武器送来后马上穿好,我立刻安排你去见艾伦祭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一个清脆的女声清晰传来:“尊敬的老爷,您的盔甲和武器已经清洗好了。”
“拿进来!”雷霸天高声喊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