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仍然在图们看到了朝鲜的北逃者，但远没有延吉的多，也许那里是州首府的缘故，更容易谋生和躲过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图们到甩湾子村的路实在有点遥远，我们争取能在天黑以前到达那里，第二天我们起的很早，太阳还飘浮在日本海的海面上，我们已经走在图们江寒冷的空气里。
“到了甩湾子村，我们最好租一独院，可以睡炕的那种，暖和，还能自己动手加柴，多好！毛主席他老人家就是英明，他告诉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嘿嘿，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哪。”程成走在路上说了好几遍类似的话，不断强调要租个小院，最好能睡炕，坚决不去住那种装有暖气的旅馆，“你想，睡在炕上古色古香的多有情调，多有滋味！还是入乡随俗呢，多好！”
“我本来想吃碗朝鲜冷面的，这么冷的天，我又怕我的胃招架不了。”年小年喜欢吃，就像他喜欢女人。果然，刚说完吃的，他就谈到了女人。
“延吉的大街上那么多偷渡过来的朝鲜人，你们看见没有，那些朝鲜女人也不怎么漂亮呀，还没我们这边朝鲜族的姑娘漂亮，看样子是吃不好喝不好发育也不好。这么干瘪的女人，唉，真的是没有胃口。”
年小年说着还摇了摇头，像狼犬一样舔了舔嘴唇，如果不舔一下的话说不定哈拉子就流出来了。
“嘿，你嫌瘦的话去找俄罗斯大妈呀，听说他们又高又大，又胖又壮的，那合你的胃口。”程成拿年小年开玩笑。
“哎，哎，暂停，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珲春那边就有很多漂亮的俄罗斯姑娘。怎么样？我们一人来一个，总不能让寂寞的旅途再添寂寞吧？”年小年快走两步，拦在我和程成的前面。
“恕不奉陪。”我一下子推开他的胳膊，想起那次“出轨”的事我就后悔，后悔王小丫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失去一个王小丫可以，可我不能失去千千万万个王小丫啊，“我坚决不再嫖妓。”
我说的很坚定，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可后来，我却没有做到。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容易承诺，不是对别人承诺，而是对自己承诺，对别人的承诺还能因为种种顾虑怕丢了面子影响了前程努力去办到，对自己的承诺却常常爽约。
程成跟在我后面走了过来，也没有理睬他。可年小年被我一推不要紧，因为脚下的路实在有些不平，又正好赶上爬坡，坡的阴面里还有一小块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于是年小年脚下一滑，瞬间就人仰马翻，顺着斜坡往图们江里滚了下去。
随后我和程成听见扑通一声间杂着哎哟的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年小年已经在图们江畔寒冷的空气里手舞足蹈着滚到了结了冰的江面上，他滑稽的样子引来我们一阵快乐的笑声。
“嘿，年小年，你笨的简直就像一头大狗熊！”程成喊了一句。
我们急忙追过去，试图把年小年拉起来，结果出乎意料，我们全都仰面朝天的摔在了冰面上。这下子乐坏了年小年：“老天真够朋友啊，让你们全都陪我摔了一回。”
还好，即使我们仨全摔倒了压在了冰面上，可图们江的冰坚硬着呢，我们没有掉进江水里，要是掉进去，怕真的就出不来了。
等我们挣扎着爬起来，竟然看见不太远的江对岸出现了两个朝鲜人民军的士兵，他们我们这边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比划着，相互之间说着什么，分明听得见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发出的笑声。
“靠，朝鲜兵，笑我们！”年小年咕哝了一句。
“走吧，不要站在这里跟他们对峙了。”程成拉了拉我的衣袖，转身上了江岸。
他们的笑声，或许是不怀好意呢。无论如何，站在这么荒凉的冬天的图们江边上对着两个大兵，恐怕不是好玩的事情，何况他们还是核枪实弹的。
年小年跑到江岸上还不忘回敬那两个朝鲜大兵一个鬼脸，他伸了伸舌头，呸了一口。我猜那两个大兵是看不见的，如果看见了年小年无礼的挑衅行为，说不定会拿枪瞄准他的脑袋。他们可是一群拥有红色主题思想的朝鲜大兵。
在刚才过来的路上，我们用望远镜看江对面的朝鲜边境，也看到了好几个穿着棉袄的朝鲜士兵，只是很模糊，看不清楚他们的脸。这次却特别近，不用望远镜都看到了，如果用望远镜的话，一定能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朝鲜兵。等太阳即将隐没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到达甩湾子村，夜色渐浓，风也更冷，疲惫的感觉也慢慢地袭来，我们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关于徒步旅行的选择。
当我们疲惫到极点的时候，我们确信已经来到了甩湾子村附近的断桥。依稀的星光里，我们看见伫立在图们江里的桥墩，像一排戒备森严的卫兵守卫在祖国的边境。
这里的确就是日本人战败之后，狼狈撤退时为了阻止中国人的追击而炸毁的断桥。我曾经在哪里看见过一张断桥的照片，还配了一段写的极凄美的文字，至今记忆仍然鲜明。
江里面剩下的桥墩是一段铁路桥的遗迹，而公路桥只剩下靠近中国的一截，隐隐约约的桥面，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色。如果拿它跟扬州瘦西湖里的断桥相比，似乎没有什么浪漫的意义，它的传说，远没有西湖断桥的传说来的美丽和让人向往，无非是日本侵华留下的一段罪恶的证据。
我们靠在公路桥附近的江岸上休息，时间嫣然已经指向了深夜十一点。十一点的冬天，在11月里的东北边境，我想，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
我们掏出准备好的方便食品吃了起来，为了最终抵达上的地快乐的欢呼起来，疲惫的感觉顿时全消。
“快看，江面上有个黑影！”
年小年的惊呼，让我们同时向夜色笼罩的图们江里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步履蹒跚的影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