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年小年就嚷嚷开了:“走走,直接去江边,看看朝鲜的夜景。”
“你就省点心吧。”我说,“这深更半夜的,冻的直哆嗦,我们傻了呀跟你往江边上跑。”
东北的11月,虽然不是最冷的时候,但比起我们内地的小城,这里已经跟寒冬腊月差不多了。我们到牡丹江的时候,延吉不久前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即使晚上仍然能看见城市的角落里有星星点点的莹白。我确信,那是积雪。
“这里的空气真新鲜,这么冷,却一点也不干燥。”程成做了个深呼吸,随口又赞叹了一句,“真干净,畅快!”
“先找个地住下来,往后这两天,有的是时间让你呼吸新鲜空气。”
在这寒冷的冬夜,我一刻也不想多呆。年小年仍旧说:“今晚就应该去图们江边上呆着,至少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啊,那可是从朝鲜吹来的。哦,不对,应该是从日本海吹来的,还有点湿润呢。”
“我敢打赌,延吉的风也是从俄罗斯吹来的,那里是大陆,就算湿呢也是从北冰洋那里过来的。”
“你们就在这赌吧!”
我看见前面有一家旅店,紧走两步,顺势就钻了进去。
临睡前我们又为徒步还是坐车的事争论了半天,最后三个人一致决定在延吉逗留一天,然后直接打车去图们市,在图们逗留一天,再顺着图们江徒步走到一个叫甩湾子的地方。
程成拿出地图,我们在地图上搜索了半天,其实从302国道坐车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甩湾子已经是珲春的地界了,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然后再奔防川,至于圈河口岸估计和所有的边境口岸都差不多,看一个知道那么回事就行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从牡丹江过来之前我们就听说甩湾子村那里有一截断桥,铁路桥只剩了桥墩,公路桥只剩下中国一侧的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顺便也过去看。我哥说你们要是去丹东就能看到鸭绿江上那截在朝鲜战争时期被美国人炸断的铁路桥了,那才是真的壮观。我说下次吧,有机会再去鸭绿江,天池还没打算去呢,这次,主要的还是沿图江去防川,看看一眼望三国是个什么景象。
程成在地图随手做了标记。在图们去甩湾子村的路上,程成说一定要找个向导,万一在江边迷了路怎么办?
年小年立即从包里翻出一个指北针来,看,看看,我们伟大的祖先早已经给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了。
那也不行,程成坚决不同意,图们江是结了冰的,说不定上面还有积雪,你要是一脚踏冰上了,那冰恰好又薄,掉冰窟窿里怎么办?还有呢,说不定指北针会失灵,说不定你还真的阴差阳错的走到朝鲜那边去了,说不定朝鲜大兵把你抓起来了,也说不定他们会给你利索的朝你一枪你就回不了家了……
你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像个男人吗?你赶快回家吧,年小年说。
程成说我这是未雨绸缪,要是来一黑熊的话,我敢说你年小年肯定会尿裤子,要说跑的快,也数你,你信不?
我们争执了半天,主要还是程成和年小年争执了半天,未果,只好剪子包袱锤。三个人两个回合下来,第一回合我跟年小年的锤子把程成的剪子给砸烂了,第二回合我跟年小年的剪子又把程成的包袱给剪碎了,最后只好按年小年的办,不再请一个多余的向导。用年小年的话说,向导也不如指北针灵。
等我们安安稳稳的躺在旅馆的床上,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可依然睡不着,特别精神。良久,才听见年小年的鼾声大作,鼻息很重,显然睡的很安祥。屋子里暖气很充足,隔着厚实的玻璃和窗帘,隐约还能听得见风声。难怪,伯父回老家的时候说东北在11月里就滴水成冰。
小时候我伯父从东北回到我们的老家,我就觉得很新鲜,很亲切。他曾经告诉我,东北的冬天,出门的时候,哈一口气出来,立即就冻住了,眉毛胡子上都会结一层冰霜。这时候小孩子是不敢出门的,比如到屋子外面尿尿,尿还没有完呢,就冻成了冰凌,小鸡鸡也会冻掉的。我问那小孩子都怎么办,伯父说就呆在屋子里,屋子里有炕啊,暖和的很,烧得就跟春天似的。那大人呢?伯父笑了,大人没事。
那时候我就挺好奇,心想长大了我也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的家乡也有雪,小时候雪还能下到脚踝那么深,房檐上还结长长的冰凌。大约从我小学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多少大雪天了,慢慢地就连冰凌也很少见了,现在是根本就见不到了,绝迹了。整个冬天偶尔还会下一场雪,但也十分稀罕,不下雪的冬天也渐渐的习以为常了。
天看来是越来越暖了。
看《冰河世纪》的时候,我怎么也笑不起来,反倒觉得悲哀,仿佛世界一片灰暗,走到了尽头。谁知道哪一天积雪消融,连珠穆朗玛峰上雪都会融化,随着暴风雨来袭,最终会淹没所有的陆地,包括所有城市,那时候,我们还会有一只诺亚方舟躲过灾难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