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仇和楼儿下得车来，赵福躬声道：“公子，小人便在府外恭候。”说罢朝大门走去，常府两个家仆正立在门边，赵福过去与其中一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一听，赶紧满脸堆笑的跑过来躬身道：“哎哟，原来是杨公子，里边请里边请，常老板正在大堂恭候。”说罢摆了个请字。
弃仇笑了笑，径自往内走去。
弃仇本以为常贵的府邸该是何等的奢华，谁知进府一看，并非如此，府内是江南园林格局，南方园林向以精巧，诗意著称，看到常府如此装饰，显现出主人的心境该是较为平和的。弃仇看着前院的景致，暗自对常贵的评价有了好转。
这时，弃仇与楼儿经过一小池塘，池上有一小亭，亭内一素衣女子独自看着池内菏叶。弃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子的背影。看着那随意扎结的秀发，虽然没有经过细心修饰，但又那么的自然，那稍显瘦弱的肩膀，那周身散发的柔弱之感，弃仇在心里油然而生一股爱怜之感。楼儿含笑看着弃仇的面部表情，弃仇发觉到楼儿的奇怪眼神，于是问道：“怎么？你认识这女子？她是常贵的小妾还是女儿？”
楼儿眨了眨美眸笑道：“那公子希望她是常老板的小妾还是女儿呢？”
弃仇看着那女子背影道：“虽未见其容貌，单看背影，却已让人生怜意，而她站的地方正是我们经过之地，似乎是专为等我到来。嘿嘿，而后我看着你的眼神，看来你是认识的，我猜她不是常贵的女眷，既然你认识，那我便猜她是碧园的人了。”
楼儿点了点头，接着道：“公子真乃高人矣，那公子可知她名字呢？”
弃仇笑道：“绿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那处处二字若是别音的话，那这位女子该叫楚楚。我说的可对？”
楼儿闻言朝池内小亭里的女子笑道：“楚楚妹妹，过来吧，公子已猜出你是谁了，咯咯……”
那女子转过头来，那忧郁的眼神顿时吸引了弃仇，但见她朝弃仇隔池水一拜，经亭边小桥廊走到弃仇身边，柔声道：“楚楚见过公子，公子只凭一句诗便猜出婢子名字来，楚楚拜服。”
弃仇看着这周身显现柔弱之感的女子，笑道：“看着你那柔弱的背影，是个男人都会有爱怜之意，而想到的词便是楚楚动人，呵呵。”
楚楚和楼儿听到男人二字，同时现出奇怪神色，接着二人同时掩嘴轻笑。楚楚那忧郁的眼神中现出一丝笑意，她笑道：“咯咯，公子真是有趣得紧。”楼儿接着道：“只是这男人二字嘛，咯咯……”
弃仇一听，方知二人为何会笑，他有些无奈自己的年龄了，不过她们说的是事实，自己还只是个小男人嘛……
这时，楚楚道：“公子，常老板已在大堂内恭候，请公子随婢子来。”
弃仇奇道：“是了，为何你会在常府呢？”
楚楚在前面边走边道：“回公子，阿德尼夫人正好有事遣婢子前来知会常老板。”
弃仇暗想，怎会这么巧？
三人行去不远便到了大堂，堂内只有常贵一人。弃仇第一次见到常贵，他看人习惯先看眼神，一见常贵那疲惫的眼神，心里已有了个大概。常贵一见三人进入大堂，忙走过来拱手道：“呵呵，老夫见过公子，年许不见，公子竟成熟至斯，常某着实惊讶！公子请。”
弃仇笑着拱手道：“常伯伯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呵呵，您先请。”
常贵笑了笑，坐在了左首，弃仇坐于其后，茶几上已摆放了一壶凉茶。楼儿和楚楚则坐在大堂边的侧房内。弃仇看着这古朴的大堂，问道：“常伯是江南人吧？”
常贵给弃仇沏了杯凉茶，点头道：“老夫乃江南苏州人，公子请用茶。”
弃仇接过茶来呷了一口，续道：“昨日小侄前去天然居，对那儿的经营有些看法，是以……”
常贵笑道：“呵呵，公子切莫如此，商行如今虽是老夫在打理，然商行本是成大老板的，老夫只是代管而已。老夫已知晓公子要经营天然居了，公子放心，老夫非善嫉小人矣！”
弃仇点了点头，续道：“常伯果是胸襟宽广之人，小侄佩服！昨夜小侄已见过商行上月的总帐薄……”说到这看了常贵一眼，常贵一听总帐二字，脸上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弃仇接道：“六百多间铺子，不盈利反而亏损二千余两，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常贵无奈的叹了口气，脸色亦变得憔悴了，他朝弃仇拱手道：“既然公子问起，老夫自然知无不尽。六百多间铺子，并非同一行业。老夫自幼随家父经营酒楼茶馆，而后开客栈，来到北英城后又开杂铺，典当行。这些行业老夫敢断言，便是经营一千家亦不会亏损！然商行内各行皆有，譬如绸缎，商行经营绸缎的铺子有三十余间，基本月月亏损，老夫羞愧至极矣！再如铁器铺，虽只有十余间，亦是月月亏损，哎！”
弃仇听常贵说完，暗自好笑，这避重就轻之言是糊弄我么？于是笑问道：“商行旗下酒楼七十有三，除去四十七间盈利，其余皆亏损。客栈三十六间，只有十一间盈利。杂铺四十五间，盈利三十七间，不过都是小额。典当行十二间，全部盈利。常伯所擅长的四行共亏损白银三百余两。若是常伯经营千家，那……”
常贵听着弃仇一一道来，脸上血色全无，他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不到十岁的孩子。弃仇接着道：“至于其他的，小侄也不多说，只是觉得常伯的经营确实出了问题，常伯以为然否？”
常贵黯然点头，他低头想了会儿，叹道：“公子所言甚是！老夫惭愧，老夫非但没帮成大老板分担商行琐事，反而还增添诸位夫人的烦恼。若诸位夫人和公子能另觅贤能，老夫便让出此位！”
弃仇摇了摇头，微笑道：“常伯此言差矣，小侄并非此意，商行目前除了你，怕是没有第二个能担当此位之人了。小侄今日来除了交待天然居一事，更重要的便是向你提几个建议。”
常贵一听，有些不敢置信，不过自弃仇一来，从他的话语和气度，便看出他的不凡。于是常贵拱手道：“公子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弃仇笑道：“常伯向来将商行之事全权管理，应该感到力不从心了吧？那常伯可有想过将部分权利下放给手下之人呢？”
常贵皱眉道：“公子此言差矣！若将权利下放，老夫该如何管理呢？”
弃仇笑道：“常伯该知晓，皇帝治理泱泱大国，若只凭一人之力，即便穷一生之力，亦不会有所作为。于是出现了朝廷，以及各司其职的官员，常伯只需将自己想象成皇帝……”
扑通声响，常贵从椅上站起跪在弃仇面前，颤声道：“公子切莫如此，小人，只是一介商贾，怎敢与帝王相比，小人不敢呐！”
弃仇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扶起他道：“常伯，这只是个比方而已，你只需在自己心里这般想便可。”常贵摇了摇头，还想继续说，弃仇打断他道：“那常伯便不这么想吧，那小侄换个说法，譬如你经营的酒楼，客栈，杂铺，典当行，你且将其归为一类，自己管理。如绸缎，布匹，衣装服饰等归为一类，可找一善营之人管之，而你只需查看总账即可。再如铁器，农用，猎用，家用若能集中管之，亦能减轻你的负担。依此类推，常伯仔细想想吧！”
常贵听的有些入神，弃仇站起身来在堂内四处走动，过了盏茶时间，常贵击桌叹道：“常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公子，老夫真是佩服万分呐！成大老板当初是一人打理整个商行，老夫自知不及大老板，然大老板交托给老夫后，老夫便没想过要改制，哎！后生可畏啊！只是，如此改制，没有数月功夫怕是难以完成吧？”
弃仇走到常贵对面坐下摇头道：“不必如此之久，你这该有商行内各铺老板掌柜的名册吧？你且拿来给本公子看看。”
常贵迟疑道：“这……公子呀，这名册属于商行机密，怕是……”
弃仇笑道：“你且拿来给本公子看吧，若是几位夫人问起，你便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便可！”
常贵见弃仇这般说了，而且他又是北英公之子，于是对他拱了拱手，朝内堂走去。这时，楼儿和楚楚从侧房走了出来，楚楚柔声道：“公子真乃奇人也，竟能懂得如此之多，小女子佩服得紧。”
楼儿笑着对楚楚道：“公子本来就是如此，你不知道罢了，我没说假话吧？咯咯。”
弃仇摇头笑道：“两位姐姐太抬举小弟了，常老板并非不明白这些，只是他一直按着成姨娘的步伐走，不敢革新罢了，呵呵。”
楚楚眼带光芒的看着弃仇，暗暗点了点头，楼儿走到弃仇椅后，双手柔顺的按着弃仇的肩膀，笑道：“公子不仅才识无双，而且胸襟宽广，婢子真是万分敬仰……”
楚楚听到这儿，奇怪的看了楼儿一眼，笑道：“姐姐，常老板的书房可不远哟，咱们先去侧房吧。”
二人走进侧房一会儿，常贵便托着两本厚厚的名册来到了大堂，书名是《成氏商行名册细录》。常贵说道：“公子，这第一本上的是当年商行未成形时，遍布关内关外的四百余间店铺的老板掌柜的详情。第二本则是近三年来新开或新加入的二百余间店铺。公子请过目，若有甚疑问便直说，呵呵。”
弃仇将名册放在茶几上，翻开第一本仔细的看了起来，常贵则在旁耐心等候。
半个时辰过去了，弃仇仍在仔细的翻阅第一本，常贵在旁独自喝着凉茶，同时暗自佩服，如此年纪能专心至斯，不简单呐！
未时将尽，日头已明显偏西，弃仇开口了，他看着书道：“常伯，麻烦拿笔和纸来。”常贵应了一声去了。
……
侧房内，楚楚对楼儿轻声道：“楼儿姐，不是楚楚说你，看你对公子的态度，似乎……”
楼儿透过纸窗看着大堂内专注看名册的弃仇，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楚楚苦笑道：“我们是什么身份？虽不是男儿身，亦不能似女子般能生儿育女，况且，公子之贵，我们……”
楼儿听后一怔，她双眸迷蒙的看着墙上的山水画，叹道：“妹妹误会了，楼儿自五岁出海随师公习武，到十三岁归来，心性便已改变。楼儿虽是王爷家的婢子，但不会做那勾引王子之事！虽然咱们的面孔都胜过一般女子，然终究是不一样的，这点我非常清楚。只是公子这两日来着实吸引了我，我已在公子身边近三年了，我……”
楚楚打断道：“这么多年的姐妹了，你的心性我当然了解。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公子，便被他吸引了，当真如你所说，是个不世奇才。但你该知，若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将来被成夫人或大姐得知……”
楼儿浑身一颤，有些无力的摇头道：“不会的，我只是公子的婢女，守护公子是我的职责，至于其他……”楼儿苦笑道：“若真有一天我陷入其中，那便是我自作自受……”
话已至此，楚楚点了点头，过了会儿，突然在楼儿耳边轻笑道：“若是公子强行要了你，那你受罚亦不会太重哟，咯咯，好好把握吧！”
楼儿心里正想着昨夜和弃仇在花园里的场景，突听到楚楚这话，俏丽的面庞瞬间升起两朵红晕。楚楚难得见到楼儿这个样子，打趣道：“哟，还说不会呢？怕是公子行了成人礼后，只消勾勾手指，你便会应了他吧？最难消受美人恩，只怕他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咯咯……”
“你个小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侧房内，两条俏丽身影在相互笑闹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