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母亲?”
“皇后,有人欺负你弟弟,你管不管?”金氏气呼呼的。
“啊?谁敢啊?”张语有点摸不着头脑。
金氏把下巴朝清宁宫的方向一扬,意指是周家人干的。张语抓头想想,好像是听说过两家外戚打群架的事,怎么,就在今年?
金氏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总之就是周家如何的仗势欺人。张语安抚了她几句,让她回去了。
找人去打听,原来是太皇太后的兄弟长宁伯周?和自己兄弟寿宁伯张鹤龄为了争夺商利,家中仆人人在街市上聚众斗殴,搞到京城震骇。真是不让人省心。张语原想着一直压着张家,免得他们一朝得势,找不着北。谁知道还是这样。
前殿的朱?樘看到奏章:长宁伯周?、寿宁伯张鹤龄两家,以琐事忿争,聚众兢斗,喧传都邑。盖因平日争夺市利,已蓄忿心。一有所触,遂成仇敌......恼怒这两家不顾宪宗皇帝曾有诏书:勋戚之家,不许占据关津桥梁水陂及设肆鬻贩,侵夺民利。违者听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有司执治以闻。此事涉及皇祖母与阿语,两个都是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最后各打五十大板,敕都察院揭榜禁戒,扰商贾夺民利者,令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有司执治。
过了一段时间,皇帝携皇后、太子驾幸南宫,皇后的母亲金夫人以及张氏兄弟陪同。席间,张语带着小猪与母亲离席。这是事先说好的,朱?樘希望通过自己的教诲来使小舅子收敛。宫人们远远地只看到张鹤龄摘下乌纱帽向皇帝叩头。从此以后,张氏兄弟的行迹较为收敛,没有再干出什么胡作非为的大事。
而周家,也由老太太出面教诲,令子弟不得胡来。
张语的床头有一只水晶力士烛台,是母亲金氏所送。她甚为喜欢,时时摸索不已。对金氏送来的其他东西倒不上心。每次金氏有送东西进来,她必定会回送更贵重的东西。这些年倒也习惯了。
张语把小猪带到清宁宫去,他自告奋勇要来陪祖奶奶。自从发生了群殴事件,老太太和张语见了面,都避而不谈此事。太皇太后的兄弟与皇后的兄弟,两家打群架,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倒时时借了小猪在中间做润滑剂。
“这事儿你做得不错,哀家初时也有几分怨岔。倒不如你看得倒远。”难得老太太夸她一句,张语有点受宠若惊,暗自警惕可不能得意忘形。何况老太太和王太后都是正后十数年才得以大封外戚,张家如今却已是新贵,自己更得多留心才是。
“孙媳自进宫蒙皇祖母教诲,又抄了一百遍徐皇后的《内训》,不敢有违。”
老太太想起当年旧事,也是一笑。
“看来还是有点用处。”老太太看了一眼坐在一堆玩具里玩得正乐呵的曾孙,“听说你有事没事老往东宫跑,哀家也知道你心疼儿子,可也不能总这样。不能让太子像个断不了奶的娃娃。”
“是,孙媳知道。”
从清宁宫出来,张语让人送小猪回去,她召了太医穆修晨来乾清宫。
穆修晨是江里临走向她推荐的人,只是年纪不大,四十不到,不方便往来。譬如此时,张语坐在殿内,他只能隔帘站在殿外回话。穆修晨此人除了一身医术不俗,年少时曾为学医游走过不少地方,是以眼界开阔,见识不凡。
穆修晨照例回了关于近来给皇帝请平安脉的情况。见张语没有回应,便问了一句:“不知娘娘召小臣有何事?”
张语整理了一下思路,“没别的什么事了。对了,穆太医走过不少地方,能不能给本宫讲讲?”
穆修晨一愣,“娘娘想知道关于什么方面的情况?”
“你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好了。本宫都有兴趣。”
穆修晨于是随意挑了些旅途中有趣的见闻讲给张语听。
待人走后,陆随雅笑着说:“可惜随雅生做了女子,竟不能效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陆随雅推推张语:“娘娘何不建议皇上出宫巡视?”
陆随雅性子天真,加之张语因为她是旧识,诸般宽容,讲话倒有几分随意。
张语叹口气,皇帝出巡,劳民伤财,那人是不会轻易答应的,自己也不喜欢那样声势浩大的出游。至于微服私访,远不是电视里那么简单,拿一把纸扇子就晃悠出去了。当皇帝可没张国立两口子清闲,经常在外头溜达。
“随雅,你怎么会愿意进宫的?”
陆随雅低下头,“无论我怎么哀求,哥哥总是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后来,谭郎也离开了我。外间风言风语很多,哥哥让我进宫也是叫我避一避,何况皇后娘娘待人极好。”说起陆随雅的谭郎,张语倒是见过,便是当年重阳节唱小生的那个,的确是仪表不凡。
“你的谭郎,除了唱戏,有别的什么谋生技巧么?”
陆随雅摇头。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张语喝了口茶。
“我本来想着,爹娘留给我的东西,怎么也够我们用一辈子的了。”
张语咂舌,原来打算倒贴。
“傻丫头,男人所谓的尊严很严重的,你能做到一辈子举案齐眉,他还不一定感激呢。”
“哥哥给了他一大笔钱,没有威胁,也没有逼迫,他就自己走了。当时,我就站在屏风后面。”陆随雅的声音又几分哽咽。
“你值得更好的。”张语拍拍她的肩,这些时日她见随雅每日郁郁,干脆引她自己说出来,能说出来就等于挤脓。
“皇后、皇后娘娘您也会有不如意么?”在陆随雅眼底,皇帝独厚张后,她事事顺遂,哪有什么不如意的?怎么有时也见她叹气。
“谁能事事顺心呢?不过,不管在什么境遇下,都要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最好就是了,不能为难了自己。你就在这好好呆着吧,等心情什么时候平复了,再让你哥哥接你回去。”
陆随雅墩身一福,“谢皇后。”
皇帝早朝之后到文华殿参加经筵(中国古代皇帝研读经史举行的御前讲席,相当于在职培训班。)
这一天的讲官是王华(王阳明之父)。王华根据皇帝在弘治八年之后,宠幸太监李广一事,给皇帝大讲唐朝宦官李辅国与张太后狼狈为奸的事,把他们相互勾结的起始、恶果,说得清清楚楚。在旁陪读的大臣都为王华捏了一把汗。
皇帝听得有几分窝火,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下课还让余嘉请王华吃了一顿饭。
皇帝登基之后,百端待举,他整天忙于国家大事,早朝、午朝,还要参加“学习班”,一心无他顾。如今经过几年的努力,天下大治,便难免有松一口气的意思。加上身体从来就不是很好,也想借佛老之术来作为精神食粮,聊以自慰。
内侍李广善于观颜察色,了解皇帝的喜好,以便投其所好。他见皇帝案几之间,有不少佛老之书。为了迎合皇帝的心意,他便把那些烧丹、斋醮的僧人道士,引进宫中。渐渐的,受到皇帝的宠信。
只是今日王华竟有几分暗指后宫与宦官相勾结,皇帝听了难免有几分不舒服。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确曾在他面前称赞过李广,而张语压根不理会李广,倒有几分不赞同他跟随其人修道的想法。
其实他也不是为了别的,得道成仙他倒不奢望,但若能延年益寿也是大有好处的。
张语在宫里得到一个好消息:铃音怀孕了。
“动作蛮快的嘛。”她看看锦瑟,锦瑟如今也没有给她回话,倒像浑然没有这么回事似的。
“锦瑟,准备些东西,我们抽空去看看铃音,就你跟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