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的抓周礼,他抓的就是一把漂亮的小金刀。为了这个,楚大将军高兴得简直要泪流满面了,他的衣钵终于有人继承了。想当初他的儿子楚十郎抓的可是盒胭脂,为此,他郁闷了好久,而那个儿子真的就成了个花花公子,那一直是将军心中的痛。
对着这个抓了金刀的孩子,另一个女孩抓的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但不重要归不重要,她抓的东西还真的是很奇怪,桌子上的东西她一样不抓,却爬下了桌子,走到了屋角,站到了一盆花的面前。旁人以为她一定会去摘那种朵盛开的君子兰,可她却伸出小小的手抓了一把花盆中的泥土,放到鼻子下面闻起来,众人面上皆都一片愕然。他们看到种情况感到很奇怪,但想想这个女孩做的奇怪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也就不太奇怪了。
这个挥武着木刀的孩子自然就是春朝,现在虽然只是六月中,但太阳还是火辣辣地照在他的身上。只一会,就汗湿衣襟了。
忽然,一个稚嫩但清脆的声音响起,“哥哥,歇一会吧!”
“嗯!”春朝听话地坐到妹妹春歌的身边。
春歌扬起手中的娟帕,细心地为春朝擦起额头上的汗珠。这场景很奇怪,一个小到只能由别人来照顾的孩子却照顾起另一个一般大小的孩子。但院子中的其它孩子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种情况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自打这两个孩子能走路说话就已经开始了。
春歌不象春朝的妹妹,而比较象他的姐姐,因此春朝很听春歌的话。两个小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俨然是一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姿态。春歌不象一般孩子那样会同大人撤个娇,耍个赖什么的,她的目光和做事态度比她的大姐春来还要老成。但正因为她的老成,所以她不太愿意说话,象是在隐瞒和藏匿着什么一样。
由于春歌的另类,所以楚家的另外几个女孩都不太敢同她玩,只有春暖和春回对她还好一点。春暖就是那种性格,跟谁都处得来。而春回跟春歌相处得是除了春朝外最好的,也是唯一一个敢拉春歌手的孩子。他似乎天生就喜欢春歌,甚至超过了对春朝的喜爱,而春歌对这个哥哥也不排斥。因为她知道这个哥哥的命运,所以有的时候,还带着点讨好的态度来对待春回。
“唉!”春暖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早上,她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声了。只有五岁大的她本不该有如此愁肠,但院子中的其他孩子都知道她在叹什么。上个月,在春朝和春歌办满月酒的时候,大王的一个儿子看到了春暖,硬是请求大王将春暖赐给他,所以大王昨日刚刚下旨,定下了春暖为十一王子的未婚妻。
本来这是件好事,楚家上下也都很高兴。但春暖却不太高兴,她不太喜欢那个叫骆凌嵇的王子。对于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来说,不喜欢一个人是说不清楚的事情,是凭感觉的。反正她就是不喜欢那个比她大一岁的孩子,他太盛气凌人了。
见妹妹已经叹了不下二十声了,春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别再叹气了,这种事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不信你问问春雨她们。”
春暖依然低着头,又叹了一口气,“可我不喜欢那个象山鸡一样的家伙,你们喜欢吗?”她问向院子中的众姐妹。
“喜欢呀!王子的衣服多好看呀,头上的金冠也好看。”年纪最小的只比春歌大八个月的春烟马上嚷嚷道。
“你就知道好看,那你喜欢他吗?”春暖白了白眼睛,看着她问。
“好看的东西我都喜欢。”春烟傻傻地回道。
“你要是觉得好,你就拿去,反正我不想嫁给他。”春暖就象仍烫手的山芋一样要将十一王子扔给春烟。
“呵……你想不要就不要啊!那也得问问大王干不干,还得请示父母和爷爷呢。”春来笑道。
春来的话也引来了众人的笑声,只有春烟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怎么拿啊!他那么大个人。”
“哈……”众人笑得更大声了,连一边坐着的同春烟一样不明所以的春朝也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还用手指着春烟,连手中春歌刚刚给他拨的桔子也掉到了地上。春歌无可耐何地摇摇头,又拿起一只桔子,为他拨起皮来。
大家说笑了一会,春来拿起一本书,读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四小姐春晓不解地问:“大姐,你念的这首诗真好听,什么意思?”
“就是桃花开得好呗!”二小姐春雨不懂装懂地说。
“不是,是说娶个好妻子,就象桃树结出的果子一样。”
“那三姐不就是颗好果子吗!”憨憨的老五春晚也插了句嘴。她这一句话又引起众人的大笑,就是旁边的奴婢们也都跟着大笑不止。
“以后可以叫三姐为桃子姐姐了。”春晚又接着一句。大家笑得更欢畅了。春暖本来一脸的懊恼,可她想了想之后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在众多张欢笑的脸孔中只有一张平静地微微笑着,正是楚府中奇怪的七小姐——春歌。
发生在这位七小姐身上奇怪的事情很多,自从她能够开口说话之后,说的第一个字居然是一个完整的句子。而且从她能够走路开始,便将服侍她洗澡的秋娘撵了出去,非得要自己洗。可因为她的小胖胳膊太短小,没有办法不得不将秋娘又请了进来。这位七小姐虽然小小年纪,可却能出口成章,每每一开口都是大道理。更让人惊奇的是,她拿起丫环放在那里正在绣着的手帕,居然能够接着绣下去,样子既认真又娴熟。理所当然,七小姐就成了楚府中的怪人加奇人。
对于此,少夫人玉莲也曾请相士为她看过相,推过八字。相士只说七小姐是贵人转世,红尘中的仙子。对于这句话,玉莲倒不以为然,因为当年就是因为相士说她是莲花仙子转世投胎,才得了玉莲这么个名字。而且通常富贵人家的小姐,多半会被说成是什么仙子转世,可若是天上的仙子都转世了,那天上还有什么?这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知了。
别人不清楚,但春歌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她不是什么仙子转世,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异域的灵魂,比别人多两生的记忆而已。春歌倒不想带着这两生的记忆,因为那好累,好累。
春歌每天都要将往事回想起一遍,不是为了回忆过去,而正是为了忘记它。可忘记真的是很难,春歌便将心思放在别处,例如春朝的生活琐事。她将春朝照顾得很好,就象一个小妈妈。反正他们的母亲已经死了,玉莲虽然是名义上的母亲,可论照顾起孩子来,还不如秋娘来得体贴。
玉莲本来将他们接到身边就是为了让相公回来,可一年过去了,楚十郎又故态盟发,开始寻花问柳起来。最后,玉莲也没办法,她不是没向将军告过状,可将军对这个儿子也是没有办法。将军只能将这件事归咎于十郎母亲死得早上,反过来倒是劝她想开点。渐渐地,玉莲觉得自己心死了,对其它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太上心了。所以,现在春朝的教育和生活问题就几乎全归春歌了。
奇怪的是,虽然十郎依然整日出去寻花问柳,但再也没有生过一个孩子出来。楚家最小的孩子,就是春朝和春歌。
有一回,府里不知道那个奴仆跟春朝讲了小鬼的故事,把春朝吓得一个劲直哭,谁都哄不好,愣说他看到了鬼。只有春歌将春朝搂到怀里,对他说:“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哥哥不要怕,鬼都在人的心里。”
“可我明明看到了,还飘着呢。”春朝仍是害怕地将头抵在春歌胸前。
“那你以后要是再看到他,就告诉我,我去对付他。”春歌大声地说道。
当天晚上,春朝看到外面飘荡着的柳树枝,吓得摇动着春歌的手臂,“看,鬼,飘着的鬼。”
春歌看着那飘舞的枝条,笑着对春朝道:“走,我们去看看倒底是什么鬼。”
“不去,怕,我怕。”春朝还是拉着春歌的手,不敢抬头。
“走吧,真的鬼我没看到,只看到了个胆小鬼。”春歌依旧拉着他向外走去。她一直将他拉到柳树下面,指着树上的柳条道:“看,这就是你眼中的鬼吗?”
春朝抬起头来看着飞舞的纤枝,仍然胆怯地点点头。
“这只不过是柳枝而已,不信你摸摸。”春歌扯住一条垂地的枝子,交到春朝手中。
春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果然是白日里的柳枝,便不再害怕了。
春歌马上对他开展思想教育,“这世上是没有鬼的,鬼都在人们心里。有些人喜欢拿鬼来吓人,其实是因为他自己有鬼。光明正大的人是不怕鬼的,因为就算真的鬼也怕正直、勇敢的人。”
“噢!”春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哥哥,你愿做个正直、勇敢的人吗?”
“嗯。”春朝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春朝再也不怕鬼了,因为他要做个正直、勇敢的人。
春朝有的时候很调食,鸡蛋不吃,牛肉也不吃。春歌就又对他进行一顿教育,“哥哥不是想要练好剑吗?可不吃鸡蛋和牛肉怎么能练好呢!”
“练不好剑跟吃鸡蛋和牛肉有什么关系?”春朝对这个总象是大人似的妹妹问道。
“因为鸡蛋和牛肉含有人体所需的多种原素,吃了对身体很有好处。吃鸡蛋对大脑好,吃了你会变得很聪明。吃牛肉对身体好,多吃就会变得很健壮。”春歌耐心地解释。
“可什么是原素呀?”春朝还是一脑子浆糊。
春歌无耐地翻了翻白眼,怎么对他解释呢?“就是组成你身体的东西。”
“噢!象眼睛、鼻子一样吗?”春朝终于有点明白了。
春歌却更加无耐地翻了个白眼,“对。”
“可是鸡蛋和牛肉跟他们长得一点都不象啊!”春朝用手挠了挠头发,还是不解地道。
春歌被彻底打败了,她觉得跟古人解释现代的一些知识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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