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锦穿着当时清心女校的校服,是天蓝色的上衣,黑色的百褶裙,明明是当时最普遍的式样,却被她穿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此时,她正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司机老张来接自己。父亲苏明伦说让她今晚早些回家,世交宋伯伯一家刚从美国回来,要在家里为他们接风。
那么,今晚就可以见到家辰了吧。
想到家辰,她不自觉的笑起来。这个世界里,也许只有辰家最能纵容自己吧。还记得小的时候一起过家家,她总会给家辰扎满头的小辫,给他戴上她所有好看的蝴蝶结,脸上涂满妈妈的胭脂水粉。那个时候的家辰,总是任由她这样胡闹着。
现在想想,已经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大她5岁的家辰今年也有22岁了。
十年前,家辰随父母远渡重洋,两个小人在码头哭的稀里哗啦,任双方家长怎么劝也不听。最后,还是12岁的家辰先止住了眼泪,悄悄在她耳边说:知锦,不要哭,等我从美国回来,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所以,你要努力吃饭,快快长大。
从此,快快长大,嫁给宋家晨,成了苏知锦10年来唯一的的梦想。
司机张伯轻轻唤她:“小姐,上车吧。”她这时才惊觉自己走了神,脸上泛起微微的红,仿佛被别人洞察了小女儿的心思,更有一种娇羞的美。
车子缓缓驶进苏公馆,甫一停下车,她就往客厅跑去,跑到门口,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慌忙停住自己的脚步,整了整衣服,拢了拢发丝,轻抚了几下自己的胸口,才跨入客厅。
客厅里宋伯伯夫妇正在与苏明伦夫妇快乐的交谈着。她礼貌的向宋氏夫妇问了好,一双清透的眸子开始在客厅搜寻宋家辰的影子。
宋伯母心肝宝贝似的把她搂在怀里,致和,看你的女儿,十年不见,出落的胜于当年的你。
也许当母亲的最能理解女儿的心理,母亲林致和假装随意的对女儿说,你家辰哥哥今晚有事,不能过来了。就这么一句轻轻而过,不漏痕迹。
她是知道知锦的心思的,但是,一个上海的名媛,如此明目张胆的表露对一个男子的思念与期盼,她不许,这不是他们苏家女人的本分。
苏家的女人,要什么有什么,纵使她知道宋氏夫妇也有意撮合这对小儿女,但是,在她的思想里,她觉得应由宋氏夫妇先开口。
宋伯母,家辰平时很忙吗?为什么今天这样的日子都不过来?她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痛快,他们10年没见了啊,家辰难道不想她吗?
别家辰家辰的叫,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家辰大你五岁,你得叫他哥哥。林致和本就对今天宋家辰的缺席心有不满,又听见女儿这样亲昵的称呼,心中更觉别扭。
知锦感觉出了母亲今日的异样,平时的母亲,何曾对自己高声说过话,今天是怎么了。她把满腹的疑惑搁置一边,只等客人走后再问母亲。
晚餐进行的很愉快,只有知锦开始因为宋家辰的缺席而闷闷不乐。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宋伯伯绘声绘色的对美国的趣闻讲述,让她早已把这小小的不快抛到一边。
晚餐进行到10点,宋氏夫妇也随后离开。母亲把她叫到卧室,带上房门,一看就知道有重要的事要交代她。
知锦,妈知道你对家辰的心思,但妈要你记住,一个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切不可主动。男人,骨子里有一种征服欲,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他们往往会视之草芥。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十年没见,他却不能赴约,这说明,他的心里根本就没你。所以,妈要求你,不许死皮赖脸的去找他。答应妈!
知锦只是17岁的孩子,又在女校上学,她脑子里不曾有一点关于男女谈情说爱的道门。看见母亲如此严肃,她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可是,她想家辰啊。家辰是不是把在码头说的话给忘了,要不然,怎么今天都不来见她,要知道,他们10年没见了啊。10年,难道他不好奇我长高了没有吗?我一直很努力地吃饭,可是我怎么吃也吃不胖,家辰会不会怪我不听话?
带着许许多多的不解,她进入了梦乡。
新的一天,是一个新的开始。宋家辰的失约并没有给苏知锦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吃过早饭,她像往常一样坐车去学校。
刚进教室,好友陈清荷就把她拉到身边,一脸坏笑的问她,说,昨晚和你思念了整整10年的辰哥哥有没有来个“惊天地,泣鬼神”?
陈清荷是她在这所学校最好的朋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所以,她理所当然知道宋家辰的存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一对感情深厚的小人分别10年再相见的情景。
苏知锦无奈的摇头,她才看出问题。她是火爆脾气,一听说宋家辰连去没去,竟气的大骂起来。
知锦本是淡然的性子,听她这么一骂,原本平静的心又给搅乱了。家辰,是不是只有我,守着小时候那个在你眼里根本算不上约定的约定。在美国,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知锦不知道自己一天都干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家辰,直到陈清荷跟她告别,她才慌慌张张的收拾起书包来。
清心女校是英国人建的学校,所以规章制度比较严格了一些。校规上明文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一律都穿校服,即使你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对于这一规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那些家境优越的,遗憾自己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衣橱;那些家境一般的则心中暗喜,最起码在学校里,不必那么突出的暴露出自己的寒碜。
所以,今天的知锦,还是昨天的一身,站在古朴典雅的校园里,清幽的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也许,人靠衣服马靠鞍,只是用在哪些第二眼美女身上吧。
司机张伯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刚刚要弯腰上车,忽的听到一声疾呼:“小锦!”
她蓦的直起腰,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惊喜。“小锦”,是属于家辰的名字。这个世界上,只有家辰,会如此动听的这样唤她。
眼前的男子,已然由一个孩子悄然蜕变成一名男人,只不过还是一样的瘦,一样的白,在遇见丁邵男之前,知锦曾那么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必定要是家辰这一类型,高且瘦,有着高高的鼻梁与瘦削的脸型。
她想赶紧跑到他面前,可是,母亲的话历历在目。
----十年没见,他却不能赴约,这说明,他的心里根本就没你。
是的,他心里没我,今天他来,只是,只是不忍心破坏了两家多年的交情。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宋家辰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在知锦眼里,飘逸又淡然。
他感觉出知锦的冷淡,像小时一样拢了拢她额前松乱的秀发:“小锦,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昨天没有赴约?”
她的泪簌簌的流下来,知道她会生气,为什么不来?小的时候,他最怕她流泪,为什么长大了,他再也不关心她的喜怒哀乐?
是不是,真如她所想,那个会永远属于她的宋家辰已经不见了?或许,宋家辰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只是她一人自以为是的想法。
看见他的泪,他慌了。这个丫头,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有了委屈,她从来不会主动说出,只会藏在心里,折磨自己,也折磨着他。
昨晚失约,是因为一个女人,但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
南希是他在美国的同学,从他甫一进学校就爱上了他。美国的女孩敢爱敢恨,更何况是被宠坏的大小姐。这些年来南希对他穷追不舍,即使知道他有他的小锦。本来以为这次回国,可以断了她的念想,那知这位大小姐竟然偷偷追随他离家出走。并连哭带嚎的要求他陪她一天,否则就死在这他乡异国。
他怕真闹出什么事来。南希虽然骄纵刁蛮,但心地善良。又因为怕父母担心,所以他就骗父母说报社有点事脱不开身。
但他忽视了一点,这样做,那个日日夜夜盼他回来的小锦会伤心。
他轻轻替她擦去眼泪,还是小时候那种香梅的帕子,淡淡的茶香。
“你的事办完了吗?”知锦恢复常态,怎么办,怎么可以,在他面前流泪。他怎么会珍惜我的泪,在他眼里,我这幅样子,只会是一个笑话。
他一怔,这个小锦,还是小时那个娇弱的小女孩吗?是不是十年,让他们俩相隔了太久,也太远。
“先让张伯走,陪我逛逛这个城市,我慢慢跟你解释”
张伯已在苏家做了多年的司机,自然认识宋家辰。于是很放心的把知锦留下,自己先离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