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尘尘苦笑道:“其实我是自尽而亡的,这辈子唯一能作主的只有自己的生死了,我从来没后悔过!”
她拂了拂透明的长袖,坐在下来,娓娓地讲述着她的故事:“我父亲是徐州的富商,可我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因为我们是南人(元朝四等公民),他为了讨好本州的达鲁花赤,竟然把我十五岁的姐姐嫁去当妾。我知道姐姐的心里有多么不情愿,但为了父亲、为了家族她只有牺牲自己了。
姐姐出嫁前含着泪恳求父亲一定要给比她小四岁的我找个好人家。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姐姐,性格刚烈的姐姐,怎么可能生存在妻妾成群的黄金牢笼里?她嫁过去不久就去世了。
O(∩_∩)O偶又出来PS:达鲁花赤是督官的意思,由蒙古人担任。是驻派在各地代表蒙古统治者意志的军政、民政、司法官吏。以《大札撒》为根本,行使其统治权。
十二岁时家里给我订了亲事,他是个读书人,原本也是名门旺族,但在他父亲死后,家境逐渐败落下来。我十六岁那年,他来见父亲,要娶我过门。
我知道这样有失礼教,可我真的很好奇未来夫君是什么样子!我躲在帘内偷偷看到了他的相貌,他是个英俊的青年,虽然一身布衣却落落大方,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正暗自庆幸,父亲却推说我有病在身让他等。我好失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后来才知道原来‘姐夫’的正夫人刚刚去世了,父亲为巩固关系,想把我嫁给他。
我不用反抗父亲和可以预见的悲惨命运了,因为至正十二年七月,饥民暴乱,李二占了徐州,‘姐夫’是蒙古人,当然会被杀。城内一片混乱,所有的饥民都把官府富商的粮仓、店铺给砸了,抢米抢布。我能理解他们,他们只是一群想要吃饱饭的人,在这种世道下被逼的没办法才会造反的。
朝庭大为震惊,因为徐州是扼守黄河与运河的战略要塞。九月,朝庭右丞相脱脱领兵征讨徐州,城池被围的水泄不通。当夜,巨石炮的声音划过夜空隆隆震耳,城墙被砸开数个缺口,起义军只是些手拿简单武器的农民,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蒙古人的虎狼之师?很快南关被攻破,大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四处都是疯狂的杀戮,鲜血染红了街路,尸体塞满了巷道。城里的人都蜂拥着逃跑,我父亲一边咒骂饥民,一边背着他沉重的金银珠宝出逃,可想而知那些财宝成了他的催命符。
争先恐后的人涌出城门,为了不让义军混出城,蒙古人竟然向城门的方向发射巨石炮。霎时间震耳欲聋的炮声、城墙崩塌的巨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混成一片恶罗刹海的潮音扑面而来。我感到一阵巨痛,用手一摸腿才知道原来我流血了。死亡没想像中那么恐怖,我倚在一块巨大的断墙边,等待生命的沙漏缓缓漏空。
这时,一个男子的身影冲了过了,他奋力抱起我,踏着无数尸体,从残缺不全的城墙口逃出地狱般的徐州。我朦胧着睁开眼睛,原来是他——我的未婚夫!
他背着我逃到了城外一个破败的庙里,轻轻的把我放下。他喘着粗气,汗水、血渍、泥土弄脏了他那英俊的脸。
我问他怎么会认出我?他温柔的撕下衣角一边帮我包着腿上的伤口,一边说,去年元宵佳节时他曾经见过我。我站在黎府门口看烟火,穿着一身白裘锦袄,银鼠皮刻花裙子,美得好像仙女下凡,他说他一直做梦都想早点娶到我……我的眼泪如洪水决堤,原来我不是单相思!
夜晚的破庙真的好冷,他把衣服脱下来给我裹在身上。可我还是禁不住发抖。他把我拥入怀中,远远的还能听到那让人心惊肉跳的炮火声。这是我第一次跟男人靠得如此近,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我踏实地睡着了。
因为我的腿伤太重,根本走不了,他每天只能背着我步行。看他咬着牙艰难的跋涉,我忍不住流泪,因为几天来我们都没怎么吃东西,用我的金钗换来的三个饼他舍不得吃,每次都把大半给我。
我渐渐开始发烧,变得很虚弱,腿部也化脓溃烂。我知道如果他再背着我走,他也会被拖垮。
我对他说,放弃我吧,你自己走还会有生路。他用力把我拥在怀里,力量大的似乎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他哭着说,虽然我们没拜堂,但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娘子,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死!
泪,蹭在脸上,滚烫滚烫的。他是唯一为我流泪的男人!我知足了!我抓起他的手腕用力的咬下去,咬出一个深深的血痕,告诉他,今生今世他是我的相公,这就是凭证。
其实我很自私,希望那道齿痕让他永远也忘不了我!因为我已下了必死的决心,伤得如此严重即使活着也是他的拖累,只有我死了他才可以解脱!
让他把我放在一棵树下,骗他去找点水。我微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相公,这是妾身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然后我用力支撑自己的残腿站起来,解下罗带挂在树干上。
香罗带上绣着两只戏水鸳鸯,我用手抚摸着纹彩辉煌鸳鸯,两行青泪顺着我的腮边流下,染湿了一对鸳鸯。我用罗带结了个同心扣,把下额轻轻地靠在上面,闭上双眸。
我又该怨谁?怨这乱世不公?怨这良缘多桀?我不要多想,如果能让所爱的人幸福,死又何惜……”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我看着黎尘尘那副“为爱情飞蛾扑火的”壮烈表情摇摇头,问道:“事实上,你只见过他一面,他也只见过你一面,你确定你爱他?”
黎尘尘一副看怪物而不是看鬼的眼神望着我:“他是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相公啊,他也是认定我是他的妻子才奋力救我的!我相信我们的缘分,我们一见倾心,别人入洞房才能见面,比起他们我知足了。”
古代人对爱情的执着令我这个现代人汗颜!物欲横流的年代,美色、金钱、权力、欲望钩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人们都成了上面拼命飞舞,拼命挣扎的小飞虫,为了任何理由都可能出卖虚伪的爱情,这就是现代人!至于无条件的真爱,那只是淹没在欲望洪流中的传说。
“那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阳寿尽吗?”我不死心的追问。
尘尘摇摇头,我很郁闷,原来当了鬼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唉!我叹了口气,起码尘尘选择为爱而死,我呢?华丽丽的人生还没开始就gameover了。我感慨的吼了一首歌,刚用闽南话唱到:“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改换素衣过中原,放下西凉无人管,一心只想王宝钏。”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飞沙走石,月光也变的昏暗不明,远处一股浓重的黑雾像是有生命一样缓慢的“蠕动”过来。我和尘尘吓的猫在石碑后面,只露出四只鬼眼偷偷的瞄着。
妈妈咪呀,我知道自己的歌唱难听,难道做了鬼,瞎吼也不可以?招来的这是什么怪物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