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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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从何处归,试向溪边问.岸柳弄娇黄,陇麦回青润.

    多情美少年,屈指芳菲近.谁寄岭头梅,来报江南信.

    *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谁也不知道春天的雨,似乎前一刻还是万里晴空,后一刻就已经是大雨倾盆。

    弱柳四月,本就是一个品茗出游的好日子,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后一刻也只剩下还来不及回家的行人抱着头跑过。

    大雨无情地打落在刚刚开出艳丽的花朵。

    静得只有雨滴打落的声音的大街上,发出了“嗒、嗒”的声音。

    一辆马车优雅的走在泥泞的大道上。

    车帘的一角被不时地掀开,一个书童打扮的头不时地露出,双眼不停地向外张望。

    “小书,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小心淋到生病了。”

    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犹如雨后的春竹,让人觉得清然。

    那位被唤作小书的小书童根本就没有在意那瓢泼的大雨,兴奋地朝马车里的人说道:“少爷,谁叫你老是带着小竹,不带小书出来,江南春雨,还是小书第一次看见呢!”

    “呵呵,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马车里的人轻笑出声,却没有丝毫的懊恼。

    目的地的大门出现在了视线里。

    一道身影吸引住了小书的目光。

    只不过是二十出头模样的少年,蜷缩在青瓦高墙的角落里。虽说已是春天,但如此大的雨,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而少年的身上却只着一身中衣,身上的长衫被紧紧地抱在怀里,那长衫里面似乎还包裹着东西,长长的,却不知是何物。大雨打落在少年的身上,虽然是瑟瑟发抖,却是用身体挡着雨,不让怀中的东西淋湿。

    “少爷,你快看那个人。”

    车帘上搭上一只细长的手。

    *

    冷。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

    却依旧将外衫脱下,包裹住了怀中的东西。看着怀中的东西丝毫没有被雨淋湿,少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笑容。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了。

    意识因为寒冷开始有一点点涣散。

    一双精致却不华丽的鞋子突然间出现在了少年的眼中。

    看见长衫包裹下不经意露出的一角,鞋子的主人微微一笑。

    少年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听见一个犹如雨后春竹般清然的声音说道:“小书,把他扶进去吧。”

    “是,少爷。”

    *

    梦,这一定是梦。

    少年有一些不敢相信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但是,长发上还在滴着的水珠,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事实。

    缥缈的烟雾从香炉中淡淡升起,一股清香在空气中蔓延。墙上挂着四幅画:冬之梅,春之兰,夏之荷,秋之菊。

    署名是无痕。从没有听过的人。但是,在看到那四幅画的一瞬间,少年就深深折服,那样的画工,那样的笔法,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比的吧。或者说,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敢保证可以做到那样的境界。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少年回头。

    一个俊秀的白衣公子出现在了门口。高大的个子显示了他是北方人的特征,却有别于北方人的粗框,白衣公子的面容长得更像南方人,俊秀得犹如女子。

    “你醒了。”一个犹如雨后春竹般清然的声音。

    是那个自己在昏迷前听到的声音。

    少年连忙站起身:“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白衣公子的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慢慢踱步来到少年的面前。看着少年手中不管何时都不曾放下的东西。

    “不知公子可否介意借手中的画卷让在下一看。”

    白衣公子的微笑让少年有如沐春风。就这样不自觉地将手中用衣衫包裹的画卷递了出去。

    带子一拉开,画卷就展落开来。

    一幅兰花图就这样出现在了白衣公子的眼前。

    细腻的笔法,将兰花高傲、优雅的身姿完全表现了出来。

    “虽无艳色如娇女,自有幽香以德人。果然是一幅好画。”白衣公子由衷地赞赏道。

    “多谢公子夸奖。”少年听见白衣公子的赞赏,心中确实是非常高兴,但高兴之中,更多的,还是重重地失落感,“可惜如公子般的知音人却是少之又少。”

    白衣公子却是将手中画卷再度卷起,“小书。”

    “公子。”

    一个书童打扮的人跑了进来,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白衣公子将手中的画卷没有交还给少年,却是递给了跑进来的书童。

    “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

    看着小书拿着自己视之为宝的画卷离去,少年的双眼中充满了焦急的神色。他的神色一丝一毫都被白衣公子尽收眼底。

    “许公子不必惊慌。”

    少年大吃一惊:“公子怎么知道我姓许。”

    白衣公子在边上的檀木椅上坐下,如墨的黑发随着折扇的轻风微微飘动。

    “许公子的画上不是都写着吗,”白衣公子笑道,“许公子不必担心,在下不会毁了公子的画的。好画不应该无人赏识。从许公子如此珍惜这些画就可以看出,公子是个惜画之人。”

    少年有一些发愣。

    白衣公子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空气中。

    “在下会让许公子的画展现它应有的价值。”

    *

    直到后来,许倾文才明白,那时的他有多么地幸运。

    世上绘画之人何其多,想名扬天下的又有何其多。

    即使不爱画之人都知道,北方书画世家白家。

    白家世代经营古董字画,每位当家的不仅是书画双绝,更是鉴定书画的高手。

    如今,即使你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只要你的字画得到白家当家人的认可,立刻就会身价百倍。

    白家当家人每年都会来一次江南。

    许倾文遇到的白衣公子正式白家新一任的当家:白云夕。

    不过一年的时间,许倾文的画便红遍了江南。被人称为兰花一绝。

    *

    再次站在这个大厅中,许倾文却犹如恍然隔世。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许倾文回头。

    一个俊秀的白衣公子出现在了门口。

    一切都和一年前是那么地相像。不过,他早已经不是一年的他了。

    “白公子。”

    即使如今身价倍升,那双眼睛还是一样的清澈。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白云夕满意地点点头。

    “一年不见,许公子果真改变了很多。”

    “倾文有今日,全要多谢白公子当日的仗义相助。”

    “许公子不必客气,若非许公子的真才实学,即使在下再多口舌,别人也是不会欣赏的。不知许公子今日来访有何要事?”

    一句话,提醒了许倾文前来的目的,连忙拿起放在茶座上的画卷,恭敬地递了过去。

    “白公子对倾文的恩情,倾文一直都铭感在心,却一直无以回报。知公子对梅花非常的喜爱,倾文无意间得到了这幅画,想公子应该会喜欢的。”

    白云夕接过许倾文手中的画。

    是错觉吗?在展开画卷的那一刻,白云夕仿佛闻见了白梅的清香。不,不是错觉,那股梅香真的在画间流动。明是六月天,何来冬日腊梅香?

    白云夕的右手轻轻地一拂画得表面,果然,是墨,那股梅香来自于墨。

    但更吸引他的,是那支梅花。一支梅花活跃于画卷之上,一瞬间,白云夕觉得那梅花就好像活过来一般。

    那样精湛的笔法,没有多年的功底,是根本无法画出来的吧。

    看见白云夕眼中的欣赏,许倾文如释重负地谈了一口气,太好了,他喜欢。自己终于能够安心一点了。

    “想必公子一定听过江南墨香坊吧。”

    江南墨香坊,白云夕当然听说过,喜爱书墨之人自然喜爱墨,一块上好的墨,可以让你画出更好的画。白云夕自然也不例外。江南墨香坊的墨,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自然也是白云夕的喜爱之物。

    江南墨香坊的墨是如今凡是喜爱书墨之人都想求得的墨宝。这幅梅花图的墨便是墨香坊的梅墨。而画这幅梅花的人,就是墨香坊的三小姐。”

    “哦?”

    这句话引起了白云夕的兴趣,他一直以为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是位男子,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位女子。

    能画出如此之真的梅花的女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白云夕突然间很想见一见。58xs8.com